穷荒绝路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

回家的路道阻且漫长,连着过了两个小城镇,又走了三天的路后,入眼所见是漫漫黄沙,遮天敝日的黄昏,令人睁不开眼睛,唯有见到茂密的胡杨树时,才能感觉好过些许,因为这种地方,往往预示着绿荫不太远,会有水源。

空气干燥得嘴皮子尽损,我和旺财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气候,只是苦了野人他们三个,从来没有踏进过这般险恶的环境,一个二个神情萎靡,却也不叫苦叫累,只死死撑着。

穷苦出身的人家,就是这点好,不会娇气,这若是换成那个表小姐,怕是早就指爹骂娘,嚷嚷着要回家吧。

我摇了摇头,把这可笑的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对三人道,

“加把劲啊,很快就到了!”

小庾哭笑不得的对我吐糟起来,“先生,你这话都说了一百遍了,结果呢,走了这么久,哪有什么人烟?”

放眼望去,除了沙丘,就是巨石,只是张口说了一句话,嘴里起码就进了一捧沙子,把那最后一点口水都给沾光。

我抚额苦笑,“这路真的不远,就是不太好走,费体力。”

看到他们实在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凭着记忆,把几人带到一处废弃的荒宅里。

说是宅子,也就剩下一堵堵残垣断壁,勉强还能遮挡一下风沙,给点点阴凉。

把旺财身上的行囊卸下来,让这家伙也能休息一下。

在进入这片戈壁滩前,我就准备了许多的水,这可有些难为旺财,全是他一力驮进来的。

旺财累瘫在地上,其余几人也差不离,毫无形象的找了个舒适的地方摊着,最大程度地节省体力。

我看得只想发笑。

“兄弟啊,你若是想和我一起走天下,还得需要多磨练。”

这家伙对人群有畏惧感,天生就合适吃我这一行的饭,说实话,我们麻家的人,并没有传子不传外的思想,只有一条,一旦要继承这个衣钵,就只能随麻家人姓。

野人愿不愿意还不太好说,我也只是默默观察,待他有一日,能准确的表达自已的意愿时,我才能收他为徒弟。

在此之前,他最我也只能做个门外汉,帮着跑跑腿。

野人一听这个,就立马正襟危坐,捡起一根棍子,开始写字起来。

这家伙随了一路,至少学了几十个字,且,随着学习经验的积累,已经从一天认识一个字,长进到一天认识两三个,比起二女的天赋要好些。

从这也可以看出来,其比较聪颖,且心思单纯,不惹尘埃,反而能聚精会神的专注于一件事。

突然,旺财打了个重重的响鼻,把那沉积的黄沙吹了起来。

众人赶紧用袖子遮挡住。

还没消停下来,就见这家伙不停的扬蹄,践得尘土飞扬,我气不打一出处,站起来就开骂,“你皮痒痒了是吧?几天没收拾你,就在这里作怪!”

旺财瞬间嘶鸣,叫得很大声,那蹄子更是高高扬起,前蹄上面有一根土黄色的小蛇缠绕着。

“嘶……别动!”

我反应急快的把腰间的长匕首射了出去。

在旺财的蹄子快放下来时,长匕首带着黄蛇飞了出去,牢牢地钉死在墙面上。

众人围拢上前,急忙检查了一下旺财,发觉没有被蛇咬到,不由得庆幸不已。

“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这种毒物。好危险啊!”

女人家最害怕这种东西,二女吓得不住的打量起黄沙地面,生怕什么时候会有毒物钻出来咬人。

我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四周,心里只觉得奇怪。

按道理,在我们的周围是不可能出现毒物的,在进来之前,我就弄了五毒液给每人都喷洒了一遍,包括旺财也是。

所以,此时还有蛇敢冒大不违出现,只有一个可能,附近有不祥的东西。

我对于未知虽然好奇,却也知道此时不易在此停留。

“走!带上家伙,赶紧离开这里。”

众人见我面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说什么,把行囊重新抬上驴背,急急的往外面行去。

一阵飓风袭来,夹带着漫天黄沙扑面而来,所有人惊恐的发现,竟然遇上了罕见的雨土。

此雨非彼雨,意思是黄少侵袭,和下暴雨相似。这种雨土的到来,其危害比起暴雨要厉害很多,搞不好就会丧生于此。

远处的天边,黑压压的一片,预示着沙土离我们已经很近,现场宛如世界末日一般令人不安。

在这样的环境下赶路,不但会迷失方向,还会遭遇被黄沙掩埋的危险,无异于找死。

“快退后,就在这里躲着。”

我带着众人无奈的窝回原位,找了块油布遮在众人头顶上,静待雨土过去。

风呼啦啦的吹嚎,油布上“唰唰唰”的声音不绝于耳,开始积攒厚厚的黄沙,时不时就要清理一下,不然我几个就得活埋在这里。

说实话,长这么大,进出这片戈壁无数次,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厉害的恶劣天气。

随着黄沙的越境,天也立时黑了下来,众人惶惶不安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好在,有这些墙壁挡了一下,我们也只是被黄沙浅浅的掩埋了一下,并无大碍。

等听到风声小了些许后,这才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

拍拍身上的尘土,此时我们就和从沙里刨出来的土豆一样,一个个灰朴朴的,鼻孔里、嘴巴里、耳朵里,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好歹也算是劫后余生吧,众人相顾一番,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好好清理一番,此时天空大晴,确认雨土已经过境,不会再杀回来,我们不敢再停留片刻,急切的离去。

只是这沙丘经此一事,早已经改变了千年的地形,饶是我这只经验丰富的老马,再加上旺财这只驴精,也有迷途的时候,走了一会儿后,竟然再也辩不清方向。

“麻蛋!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我找不到东流镇的方向了。”

二女有些慌张起来,“那咋办?咱们这点水最多还能坚持一天,若是还不能走出去,怕是只能永远停留在这里。”

相比二女的担忧,野人则神色如常,这家伙只要能跟上我,才不管我会把他带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