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大庾真的太紧张了,来的人,虽然不是普通山民,却是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

此人胡子拉碴,满身脏污,实在看不出年纪,但有一点,对方是真的很饿很饿的那种,站在火堆旁,眼巴巴的看着,倒也识趣的没有蹭上来。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其人还算讲究,不是那种野蛮之人。

大庾心善,最见不得这样的人间疾苦,连忙把属于自己的那半只烤鸡递了过去,

“给你,拿着吃吧!”

“谢谢姑娘,你真是菩萨降世普度生灵,祝你好人有好报!”

流浪汉再三感谢后,又擦了好几遍手,这才接过烤肉,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挑了挑眉,故意对大庾道:“你把吃的给了这人,等下肚子饿,可别哭鼻子。”

大庾嘿嘿一笑,“我才不会哭鼻子,一顿不吃饿不死,你看他多可怜啊,像是饿了很久。

你再看,走这样的山路,连双鞋子也没有。唉……能帮点是一点吧!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再多就……”

我把自己的半只烤鸡撕了一大半递了过去,打断了她的唠叨,“快吃,跟着我还能饿着你不成。”

“我吃了,那你怎么办?你可是做大事的人,得保持体力,我不吃,我等下一顿吧!”

大庾坚持拒绝,怎么也不接受。

我无奈的道:“你若不吃,我把剩下的全部给这乞丐,咱俩都不用吃。我陪你一起饿肚子。”

其实车上的食材还有很多,只是重新做一份的话,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我现在心急如焚,并不愿意为这种事浪费时间。

“先生……你真是……唉……”

大庾犟不过我,最终还是把烤鸡接了过去,不过,又用匕首划拉了一坨肉递给我,“我吃不完这么多,这你不会拒绝吧。”

这丫的还学会讨价还价了,竟然有种该死的可爱。我摇了摇头闷笑不已,如了她的意,把这坨肉直接塞嘴里。

这流浪汉也不知是不是饿得太狠,吃烤鸡的动作有些风卷残云,结果被卡着了喉咙,“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的扒拉着脖子。

吃个东西也背时,这就是穷鬼的命吗?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急救起来。

流浪汉看着不怎么壮,瘦不拉几的,我提着对方的脚,把人倒背在背上,对大庾道:“快!顺一下他的喉管,拍一下……”

大庾也知道形势危急,按照我说的做了后,发觉卡得很紧,根本倒不出来,大着胆子伸手进去对方的喉咙处捅了几下。

流浪汉嗓子一阵剧烈涌动,稀里哗啦的吐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酸臭味。

才刚吃进去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等于白吃一场。看那地上的呕吐物,除了还没有消化的鸡肉,也就是一滩黏液,此人的胃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食物也没有。

我把人丢在地上,累得够呛。看着其虚弱的样子,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好险,这人差点被噎死了。”

大庾有些的后怕的舒了一口气,烤鸡是她给的,这人若是吃出问题来,她的良心也不好过。

“这个世道,哪儿都有这样的人,唉,咱们差点好心办坏事,好在人没大事,大难不死定有后福,这人以后会有好运的。”

我蹲下身,把人扶了起来,“这位大哥,你还能吃不?”

流浪汉心有余悸的摇了摇手,“不了,不吃了,差点要了一条命。”

“唉……你都这样了,再不吃会出人命的,你等着,我们给你熬点稀粥吧!”

那吃剩下的鸡肉太馋人了,不敢再这般直接给他,万一控制不住,又把自己噎死咋整。

我找了一口锅,准备花半个小时熬一锅粥,看了看对方的身板,想了想,把那三小碗小米全部倒了进去,再把那烤鸡肉撕碎了丢进锅里面。

流浪汉一直靠在一颗树下,脸色苍白的看着我们,看他的样子,神思时而会迷糊,对于我的问话,经常要两三句才会回一句,这是人饿狠了的表现。

经过简短的交流,大概知道这个人叫曹勇,因为躲避仇家,满世界的流浪。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仇家能把一个男人逼成这样,正常的人,四肢健全,只要不怕吃苦,哪怕是去码头做搬运工,也不会让自己过得这般凄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莫经他人苦,也不好评价什么。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倒是有食物可以慰籍五脏庙,倒也不觉得难熬。

我知道饿得狠的人,是不能一下子吃太多的,不能有可能会把自己撑死。

还没有等到我去提醒这个叫曹勇的人,其人就在吃了五碗稀粥后,自觉的放下了碗筷,然后不停的对我们二人作揖,

“感谢二位大恩大德,我曹勇得你们这一饭之恩,他日若有能力,定然会十倍百倍的报答。”

他说的很认真,言词真切,眼里带着斩钉截铁的光。

这人会讲话,也明事理,做个流浪汉真的很可惜。我随口问了一句,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稍你一程。”

这人想也不想拒绝了,“不了不了,我有仇家,不能给你们添乱,有这一顿饱饭足也!”

看着对方决绝的样子,我倒也没有什么可强留的,只是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一双布鞋递了过去,“世道多艰,曹大哥穿上这个,路好走!”

这是一双新鞋,做工很好,出自大庾的手笔,穿在脚上特别舒服透气,比在外面买的好穿许多。

对方的脚和我差不了多少,正好合穿。这大概也是此人的运道吧!

见曹勇有些犹豫的样子,我把鞋子硬塞过去,“赶紧穿上赶路吧,一会儿天黑了,路难走!”

看得出来,对方是一个特别要强的人,做乞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我也没有多事的给什么钱,想来也是不会要的吧!

这双鞋子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曹勇的软肋,其眼睛里湿旺旺的,憋了半天,始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强自把那泪意憋了回去,对我二人行了个礼后,挥一挥手离去。

落魄之人,说再多也没有办法表达内心的万一,对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山林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