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在甲板上硬晒，夜晚就好多了，江风习习，温凉如水，待在甲板上说不出的舒服。
大庾昏昏沉沉的，一副神魂不宁的样子，随时都想吐，又因为没有进食而吐不出来。
我这百宝箱里面啥都有，就是没有预防晕船的药，除了硬挺着，也别无办法。
很多人闲着无事，借着那几盏风灯的光，在甲板上玩起色子来，这玩意儿特别吸引人，扎堆了好几波人看热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玩什么东西一旦沾惹上钱财，就容易出事。
只见其中的一波人突然推搡打闹起来，其中一个比较瘦弱矮小，显得有几分尖嘴猴腮的猥琐。
另外一个则仗着身材壮硕，嗓门也贼大，把这个瘦弱男人镇得死死地。
壮硕男人也不知是得理不饶人，还是仗势欺人，那手提溜着瘦弱男人就是一通修理，其人更是被他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那渔船上的人听见这个动静后，很快就钻出来五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皮鞭怒嚎道：“你们几个想干什么？找死啊？弄坏了船，卖了你们也不够赔的。”
越说越气，这个大汉对着这个壮硕男人，瘦弱男人，以及和他们挨一起的人就是一鞭子，边打边骂，
“一群瘪犊子，反了天了是吧，大爷的眼皮子底下也敢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
那壮硕男人刚才有多威武，现在就走多怂，气势及虚的道：“罪过罪过，没想冒犯……”
大汉吐沫星子横飞，神情狰狞的吼道，
“警告你们，都给我安分点，若是再敢闹事，丢河里去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这几个大汉环顾了四周，看到所有人都老实的待着，一个个像是小鹌鹑似的，这才趾高气昂的离去。
大庾被这一通事故惊吓到，也忘记了自己不舒服的事，心有余悸的道，
“这些人好凶啊，要吃人一样。”
我旁边不远处的那个瘸腿男人讥讽的插了一句，“呵……何止吃人，这些人还……”
说了一半，他似乎有些忌讳，又把话头掐断，改换了话题，“你们就待在甲板上，不要到处乱跑，定然能平安渡河。”
我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多谢吉言！”
随着那风灯渐弱，船上安静下来，所有人，包括那些牛马牲口，全部陷入了沉睡中。
我头枕着一个麻布袋，看着满天的繁星，对颜卿卿道：“今日这般安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昨日还像个小妖精，缠得我没法睡觉，今日我精神头十足，却不见她歪歪缠，我还有些不习惯。
颜卿卿轻轻啐了我一口，“你当奴家很闲，我好忙的。”
“你能忙什么？这里又不需要值夜。”
这船上这么多人了，又不是荒郊野外，不光要提防豺狼虎豹，还要提防那些孤魂野鬼，自然是马虎不得。
“老爷心可真大，人多的地方，才越是要提防，这个世道险恶，你还不明白？”
颜卿卿这个两百年的亡灵都知道的事，我一个游方多地的收发匠又岂能不知道。
“好吧，大忙人，说说看，你有什么发现？”
“啧啧啧……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你听了后会不舒服。为你好，你还是赶紧睡吧，别瞎想，不该操心的事也莫操心。”
颜卿卿打着为我好的理由，强迫我睡觉。她越这样吧，我那好奇心就越发的旺盛，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站起来，趴在那个栏杆上，吹吹江风。
江面上漆黑如墨，能见度很低，偶尔能听到江鱼跃出水面的声音。
正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思绪里时，水里突然传来哗啦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这个声音太快，也至于我没有反应过来，就消失不见。
“应该是错觉吧！”
我随口嘀咕了一句，随即听到几个船客在那里大喊大叫起来，“不好啦！有人落水啦，救人啊！”
有人落水，难道就是刚才那古怪的声音？
这一声把船上的人都给惊动了，很快就有风灯被点亮，白日里的那几个彪形大汉，光着膀子，一身酒气的走了出来，指着众人就开骂，
“找死啊，大晚上还找事，都特娘的活腻了吧！”
人群里小声翼翼的传出来一个男声，“几位大爷，是有人不小心落水了，还请停船救一救。”
“救个鬼！”大汉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这要求，“知道耽误一分钟，这艘船要少挣多少钱？就你们这群泥腿子，死了也活该，好好的觉不睡，偏要找事。”
“再敢嚷嚷，连你们一块儿丢下去！”
在彪形大汉的一通威胁恐吓下，船上的人敢怒不敢言，哪里还敢嚷着去救人，别把自己搭进去就算阿弥陀佛。
乱世草菅人命，唯有自己照顾好自己，哪里还能祈求更多。
我不着痕迹的扫视在场的七八十个船客，凭借强大的记忆能力，一个一个地做排除法，终于想起来是谁掉进了水里。
是那个白日里仗势欺人的壮硕男人。
在人群后面，那个瘦弱男人的脸上，一直挂着诡异的邪笑，让人不得不怀疑，壮硕男人的消失，和他有关。
“卿卿，你有看到那人是怎么落水的吗？”
颜卿卿撇了撇嘴，“当然有看见了，他自己个儿跳下去的，大概是被鬼迷住了吧，跳下去的时候可开心了，好似那水里面有啥天大的好事在等着他一样。”
“啧啧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下次遇上这种事，如果方便，卿卿记得和我说啊！”
若我能提前预知到对方要投河，说啥也会拦着点。我们麻家人，对于行善积德的事，向来热衷。
颜卿卿不高兴起来，“我只管老爷你的事，我还管别人的死活，我累不累啊。再说了，那死鬼也不是个好东西，死了也挺好，这种人品行不端，救他也不会感谢你的，何必呢！”
“卿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如果人人都这般想，这个世界也就太无趣了一些，你还会喜欢这样冷漠无情的人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