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闻声一怔,迟睿渊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低低道:“什么声音?”
江瑟瑟摇摇头,缓缓起身,朝着假山后走去。
“呜呜……”
女人的哭声犹在继续,江瑟瑟蹙眉走近,一低头,想要看个清楚。
只可惜,假山后却空无一物。
江瑟瑟目光一闪,一阵鸡皮疙瘩,登时滚过她的后背,令她打了个寒颤。
有鬼?
迟睿渊猛然蹙眉,转头四顾,指着远处湖畔道:“快看,那里有人。”
江瑟瑟抬眼,湖畔,正有一个黑影,奔跑飞快。刚才,此人定是发现了他们,所以才跑掉了。江瑟瑟心头一颗石头落定,嘟囔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鬼。”
迟睿渊亦然,松了一口气,忙道:“走,追来瞧瞧,究竟是什么魑魅,这般鬼鬼祟祟。”
二人一定,沿着湖畔飞奔,追着黑影去了。
黑影仿似知晓身后有人追踪,接连变换了好几条路线,这才笔直往后宫而去。他大概是认为甩掉了江瑟瑟二人,才露出本来意图。
可惜,江瑟瑟是何许人也。他跑得再快,能快过她?
江瑟瑟拽着迟睿渊,一路追着黑影,直见到他进了一座宫殿,方止住步伐。二人抬头,正见宫门上方,悬挂着浣波宫三个鎏金大字。
好个浣波二字,意境十足。
江瑟瑟眨眨眼,瞧着高高的宫墙,拉住迟睿渊便要翻墙入内。
迟睿渊甩脱她的手,担心道:“还是本太子带你进去罢,跟着你跑,本太子不放心。”
江瑟瑟眨眨眼,还未开口,对面,一队明晃晃的宫灯,正从宫墙那头匆忙走来。她一怔,拽着迟睿渊,躲在了宫门外的大树后。
手持宫灯的人,乃为年轻婢女。粗略看去,大约十来人。她们悄没声息的走来,竟也不用通报,早有人掐算着时辰,开了宫门,迎了她们进去。
众人入内,宫门复又阖闭,就像从未打开过。
一切归于静寂,江瑟瑟站在宫门内,盯着那群婢女袅娜行走的身姿。
十来人直走到大殿门外的石阶下,方站定了脚步,恭谨万分的叩首道:“奴婢参见丽妃娘娘。”
众人低声参拜,行止有度,嗓音极小。似乎,是怕惊扰了宫外之人。
江瑟瑟蹙眉,又近一步,躲藏在花园后,低声对迟睿渊道:“丽妃是谁?”一转头,才发现,手中哪有迟睿渊的衣衫,分明只是一截树枝而已。
她竟然只顾着混进门,忘了拽紧迟睿渊。
江瑟瑟眨眨眼,愣了。
索性,没了迟睿渊,她行动起来反而愈发方便。她也歇了回身寻找迟睿渊的心思,一迈步,站近了大殿门口。
晕黄的宫灯下,丽妃容貌不过三十上下,画着浓浓的梅花妆,穿着轻薄的纱衣,胸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果然是个媚态天成的美人,怪道做了诸葛无忧的丽妃。
江瑟瑟不敢出声,冷眼瞧着丽妃高高在上的扫视阶前宫女。
过了好一会儿,丽妃扫视完毕,才悠悠开口道:“都平身罢。本宫吩咐你们办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一出声,好似她压根儿没有经历变声期,依旧是娇滴滴的娃娃音。
“启禀娘娘,奴婢
们已在各处散布了哭声。想必,明日这宫中,便要传开了。”
阶下,有个宫女,似乎是个掌事,上前一步,恭谨开口。
江瑟瑟眨眨眼,刚才,她也是听到哭声才过来的。可那假山后哭泣的人,穿的是黑衣,而这些宫女,穿的是宫装。
江瑟瑟不解。
丽妃微微一笑,扫视一眼众人,大约极为满意宫女的回答,吩咐身旁人道:“今日哭过的奴婢,统统都有赏赐,万莫弄错了。”
丽妃身后,一位容颜普通的宫女站到火光下,温顺道:“诺。”
众人这便散了,齐齐提了宫灯,往偏殿去领赏。丽妃则独自拖着披帛,进了大殿。江瑟瑟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一闪,迈步跟了过去。
大殿中,奢华异常,空气中,有幽幽的香气,沁人心脾。满殿华光,烛火莹莹,丽妃褪下外罩纱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贴身衣服,摇摆着水蛇腰肢进了内殿。
江瑟瑟眨眨眼,人家要睡觉,她等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由得悄然转身,欲寻个空隙出门去。正转身,却听那内殿中,传来男子邪**的声音。
“我的小心肝儿……过了今日,贞儿那个丫头,定然再也欺负不得你了。”
听声音,并不太雄浑,甚至透着些女气。
这让江瑟瑟忽的想起假山后那哭泣的黑影来。她一怔,好奇心作祟,迈步进了内殿。
内殿一团漆黑,只在窗边点着一支小铜人儿手捧莲花灯。那幽暗的烛光,照着空阔的内殿,莫名多了一丝旖旎。
江瑟瑟脸一红,今日下午,她才非礼了晏璎,此刻见别人红绡帐暖,忍不住脸如火烧。
“小心肝儿……待贞儿被赐死,定要连累她娘。到时候,你从丽妃变做皇后,可还怎么谢我?”
男人的话,放肆而坦**,听这语气,并非诸葛无忧本人。
“你个没心肝的,是不是正心疼诸葛贞儿那个小贱人呢?”
丽妃嘟囔着撒娇,不悦道:“我实话告诉你,你就是想她也没用。她受宠时,是太孙殿下的亲妹妹,不受宠的时候,也是葬在鳌国皇陵的一品公主,你……”
丽妃话锋一转,吃吃笑道:“不过,今日若不是太孙殿下搞什么阖宫祭祀,咱们也不一定能找到出手的机会……呵呵……”
丽妃笑得**,牙**的纱帐,如起了潮水的钱塘江,波涛一片。江瑟瑟不敢多看,正要离去,便听内殿门口的珠帘后,掌事宫女声音冷漠道:“娘娘。”
牙**的浪**还在继续,丽妃喘息着,娇声道;“何事?”
“那些宫女,已被尽数处决,尸体就埋在后殿的地井中。”宫女的话,一板一眼,冷得就像是这殿中的铜镜和地砖。
“呵呵……”**,**戏犹在上演,丽妃娇笑道:“很好,吩咐人,把严了口风,明日一早,便向那个贱人发难。”
“诺。”
掌事宫女退下,江瑟瑟再也待不得半秒,一迈步,出了内殿,三五步,不见了踪影。
出门,大树下,正等着焦急的迟睿渊。
月上中天,迟睿渊瞧着她绯红的脸蛋,抱怨道:“本太子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江宇文的女儿,怎么抓着一截树枝也能跑掉,害的本太子着急了半天。”
江宇文乃东跃国镇守大将军
,现在又是户部左侍郎,定然生不出蠢笨的女儿。
江瑟瑟不曾顶嘴,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场面,还有那个陌生的名字。
“赶紧走罢,小心被人看见。”迟睿渊见她不动,急忙提醒她快走,再不肯站在浣波宫外。
“若被人看见,咱们的脑袋,都要不保。这丽妃,可是诸葛无忧最宠爱的妃子,名位仅次于皇后。”
他嘀嘀咕咕,江瑟瑟一句也没听进去。走了好半晌,才转头瞧着迟睿渊狭长的眼睛,迟疑道:“诸葛贞儿是谁?”
……
鳌国皇宫闹鬼了。
听说,太孙殿下白日里站在御花园的苍霞湖边吹笛,竟然遇鬼了。不仅遇鬼,太孙殿下的贴身内监,竟还亲眼看见鬼影,狠狠拍了太孙殿下的脑袋一下。
如此这般的传言,太孙殿下的亲卫,皆可作证。甚至,白日里巡守御花园的御林军,亦可作证。因为他们也遇到了跟太孙殿下差不多的事情。
那鬼,还丢了他们的帽子,偷了他们的腰刀,将他们好一番戏弄。
传言愈发多起来,有人于昨夜子时,听得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凄凄惨惨,好似冤魂索命,教人心惊胆寒。
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听得昨夜哭声的宫人,竟有数百人。见到鬼影的宫人,也达数十人。
丽妃病了,据闻,因她内殿的窗外,半夜三更有女人哭哭啼啼,不知喊得什么冤屈,吓坏了她。
早朝上,诸葛无忧听得这些传言,脸色铁青。他还没开口,钦天监威望最高的一位退休官员,竟破例进宫,要求觐见。
诸葛无忧当即速速传召。
白发苍苍的老官员,颤颤巍巍站在金砖上,说他夜间观天测算,得出宫中有破军星作祟。若不除去,恐要殃及鳌国江山。
满殿的文武皆被他吓了一大跳,就是诸葛无忧亦是有些惴惴。太孙殿下尤其相信。
这官员见众人重视,忙趁热打铁,说冤魂之所以哭泣,就是因为山河将遭战事。这破军星,因是出在宫中,所以才会有冤魂在宫中四野啼哭不已,以此示警。
由此可见,破军星厉害非常,必须趁早除去。
其实,什么计都星,破军星,扫帚星,统统都是不好的星宿。尤其是破军,于一个国家而言,委实是极大的变数。
破军一出,山河白骨,古人早有传言。
历朝历代都有钦天监,专司星象天机,夜夜观测算量,密切注意着星宿的变幻。
通常来说,一个国家若出了破军星、计都星、扫帚星,都是应在一个人的身上。此人身负历史伟大责任,一旦出,便会引得生灵涂炭,国遭厄运,黎庶蒙尘。
如今,鳌国破军已出,诸葛无忧自然要想办法彻底解决,避免山河白骨的事情发生。
议政殿上,一众文武官员急切询问老官员,都想知晓这破军的具体位置。诸葛无忧亦然,尖着耳朵细听,那官员却三缄其口。
太孙殿下怒,于议政殿上呵斥道:“此等国家大事,岂容你遮遮掩掩。有什么话,尽管说,皇上定不会怪罪于你!”
老官员跪拜叩首,伏低身子,下颌抵着金砖,颤抖道:“破军星,乃宛贞公主。”
一言出,满殿俱惊,诸葛无忧面色发黑,太孙殿下亦是怔在当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