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璎与诸葛魏打斗,并未分出胜负,便各自往黑暗中奔去。然而,只有晏璎顺利找到了江瑟瑟。
或许,只因为晏璎与凌龙锁有着神秘的联系,而诸葛魏却什么感应也没有。谁知道,诸葛魏去了哪里。
晏璎不置可否,妖异的脸上并未变色,似乎他对一切都早已掌控。澹台鹤瞧着他的神态,战战兢兢道:“九王爷……您可是得到了昆仑玉?”
都说,得凌龙者,得天下,得昆仑者,泽苍生。若晏璎得了昆仑玉,便是两全其美,自然也将要一统九州了。
“本王未曾得到。”
晏璎不等他问完,已先一步开口。
他开口,诸国皇室齐齐一惊,却又暗暗松了一口气。江瑟瑟眨眨眼,不知他为何这样回答。
然而,不这样回答,却又怎么去说,明明那凌龙锁与昆仑玉已结合为巨龙的身体,再也不可能分开来。
难道,上古传说中的那一句话,指的是得到巨龙吗?
江瑟瑟回头,瞧着空旷的广场,微微蹙眉。她的神兽鳌螭,被她丢弃在破碎的虚空之中,巨龙带着她和晏璎离开,一飞冲天便是几万里。
如此,鳌螭想要找到她,也不知要费去多少时日。
江瑟瑟眨眨眼,并不出声。九州诸国的人皆知她和晏璎同气连枝,不管她说什么,众人岂会听信她?
诸葛魏没有归来,鳌国人现下也失了分寸,澹台鹤见晏璎神态安然倨傲,一时也不知该接着说什么。各小国皆讷讷不言,澹台鹤满头大汗,着急万分。
晏璎扫视众人一眼,冷淡道:“速速寻找鳌国皇帝陛下,封锁幻境台,诸国皇室即刻撤出皇陵。”
他并未对任何人下令,偏偏众人立时照办起来。就好似他的话,有着镇定人心的作用。
江瑟瑟瞧着诸国皇室离去,瞧着澹台鹤带人速速寻找诸葛魏,瞧着东跃国金甲侍卫俯首称臣,便是那几个晏无荛的心腹大臣,此时也以九王爷马首是瞻。
江瑟瑟眨眨眼,准备离开。
她的确应该离开,当初在西南边境相遇,原来竟是一场既定的邂逅。当初的一路宠爱,竟然只是一场惊心的策划。当初的种种,在江瑟瑟听那玄空道长说话时,早已了然于心。
然,她还是跟着他来到了皇陵,闯入了幻境台,帮他寻找到昆仑玉。如今,凌龙锁与昆仑玉结合为一体,成为百米巨龙,她,该是完成了对他的承诺罢。
什么叫真命天女?
得到真命天女,便可得到这帝国天下?
有了真命天女,他的人生便顺风顺水、一路畅通?
可她呢?
她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路小楼日日夜夜在那里念叨着如意郎君几个字,将她的心念得浮躁罢了。江瑟瑟垂下眼帘,心里头闪过一丝难言的怅然。
穿越来此已然快三个年头,可她竟这样懵懵懂懂便过了三个年头。
她与晏璎,说到底,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样暧昧的情感,更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被划分为一体。
人人都道,她有惊才绝艳的异能,她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却不知她来到这时空,只要一停下来,便会觉得彷徨不知。
她一直以为,跟着晏璎忙忙碌碌,赚些小钱,做些小事,便能不去想灵魂流浪之事。
可惜……
她和晏璎,一个懵懂
痴傻,一个精于算计。而她,正是那痴傻之人。她不知凌龙锁为何物,她不知昆仑玉的禁忌,她不知晏家皇室的秘闻,甚至不知雪蕊战袍的能力。
她表面上似乎了解很多,实际上却一无所知。
她所懵懂的,晏璎其实早就了解透彻,却,从未与她轻言半个字。
似乎,他对他自己的道路早早便掌控非凡。只是对她,缄口不言。
江瑟瑟自听到玄空道长的话,便已打定了主意。只是,这么些日子从未提出过而已。她一直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虽然,眼前这个人很可能早已欺骗了她。
江瑟瑟再抬起头,墨蓝水眸中又回复了一派清明。似乎,她还是那个二十一世纪无所不能的冶金工程师,还是那个有些二,有些傻,有些暴的女军官。
晏璎眼皮一跳,察觉到她的眼神有些不对,不由得走近她,温和道:“瑟瑟?”
江瑟瑟瞧着他伸过来的大手,避开去,含笑道:“大家都下皇陵去了,我也该走了。”
晏璎点头,清淡道:“好,咱们走。”
江瑟瑟再次避开他的大手,倔强笑道:“是我要走了。”
晏璎一怔,总算明白过来。
“你要去哪儿?”
江瑟瑟勾唇一笑:“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如今昆仑玉我已帮你找到,不管你能不能用上,总该是我领盒饭的时候了。”
晏璎搞不明白,领盒饭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得蹙眉,还未开口,江瑟瑟已一步迈出。
迈出,她脚步一个踉跄,险险栽倒在地。
她失仪的步态,立时引得众人惊愕看来。江瑟瑟脸色一变,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起来,身子不如从前轻健,脑袋似乎也不如从前灵光。她脸色一变,又迈了一步。
这一步,她没有摔倒,只不过,距离晏璎,也只三尺而已。
江瑟瑟脸色大变,低头盯着自己的双腿。她的腿修长笔直,依旧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不能再一步百里。
江瑟瑟转头,瞧着晏璎好看的眉眼,迟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晏璎目光一闪,摇摇头。
江瑟瑟没了缩地成寸的异能。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可,怎么会如此?
闯入幻境台时,她还能一步百里,闯入虚空世界时,她还能一步跃上神山。甚至到晏璎站在山洞之前,她还能以异能立于血海而不败。
江瑟瑟目光闪动,瞧着偌大的广场,望着广场上六十四根擎天巨柱,忽然以指尖压向眉心。
晏璎一见,慌忙拉住她的手,摇头。
“瑟瑟,不可。”
九天迷雾可使整个金都城陷入沉睡,然而也只是沉睡,又有什么不可?
江瑟瑟推开他手,咬着双唇,指尖压在眉心。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上违乾坤,下逆阴阳。九天迷雾……出!”
驭雾口诀出,天地间毫无变化。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昭示着天气的晴朗。
江瑟瑟缓缓睁开眼,望着空旷的广场,以及广场下离去的人群,怔住了。
她的异能,的确没有了。不仅是她的缩地成寸,甚至她的驭雾之术。她缓缓转过头,瞧着晏璎好看的眉眼,没吭声。
晏璎心头一跳,迟疑道:“瑟瑟……我……不知道这是怎
么了。”
他岂会不知?
千年未曾出世的凌龙锁被他养在身畔,三百年未曾开启的幻境台,被他闯入。昆仑玉与凌龙锁合为一体,只有他知晓凌龙锁与昆仑玉,对于男女的禁忌。
破碎虚空,他乘坐在金绯色巨龙身上,如神祗君临天下。面对逆臣,他一步窜出,长剑无情。
他的剑名为动情,杀起人来,却最是绝情。
他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江瑟瑟眨眨眼,冷清道:“十年前,你是否到西南江家去试穿了雪蕊战袍?”
晏璎一怔,蹙眉。
他没有说话。
江瑟瑟怅然一笑,低声道:“你没有穿上,但却记住了雪蕊战袍的样子。所以……那日我穿回战袍时,你才会格外惊讶。”
晏璎目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从他眼中闪过,快的让人看不清楚。
江瑟瑟依然笑着:“三年前,你奉命往西南镇守府迎接秀女。实则,也不算是奉命。你原本就要去的。”
到现在,她总算知道,当日他为何执意要带走病怏怏的江家三小姐,为何要面对突兀出现的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友好。
只因为,那一句真命天女。
怪不得,江瑟瑟使用异能被他看见,他能面不改色。怪不得,他好吃好喝的招待她,领着她走入金都。
怪不得,她身负异能,他却能瞒得金都朝廷一无所知,怪不得,她不辞而别藏入神仙居,他却屡次寻找。
怪不得,他为了她,可与巫族为敌。怪不得,他为了她,可手刃兄长。怪不得,他见了这世间任何一位貌美女子,从不假以颜色,却偏偏对她含笑温柔。
一切,只因为他对她早已是志在必得。
他对她,了如指掌。
她跟着他建盐井,入鳌国,开金矿,围皇城,归巫族,上皇陵,闯幻境。她的异能也好,她的冶金术也罢,他都能从容应对,含笑接收。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在他掌控之中。
偏偏,她竟以为这是爱情。
现而今,她失了异能,他却能一步百米。
若说,他毫不知情,她会相信吗?
江瑟瑟望着眼神复杂的晏璎,含笑道:“巫族圣女,不可谈论儿女私情。而今,兰桑谷圣山上的神火还在燃烧,咱们自然是不可亲近的。”
她微微一顿,认真道:“我见那巨龙对你格外恭顺,恐怕得凌龙者,得天下便隐藏其中。况且,晏家皇室正好也乱,你好好回去收拾残局罢。”
她不再多言,一转身,朝着来时路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在脚上灌了铅。沉重、落魄,而寂寞。
晏璎猛地扯住她衣袖,急切道:“瑟瑟……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瑟瑟一把甩开他的手,回头冷斥道:“那又是怎样?”
是怎样,才会让她异能尽失?是怎样,才会让她葫芦糊涂闯入幻境台,将异能拱手送给他人?
她的目光冰冷之极,晏璎竟觉得触手森寒。
“瑟瑟……”
他目光一闪,忽然想起月色下吻她的那一夜。若那时,他不是去追失控的凌龙锁,而是温柔的扶住她。今日的她,是否就不会这样伤心?
晏璎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瑟瑟凄然一笑,冷清望他一眼,匆匆离去。
晏璎没有追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