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喜回宫交差。
皇后沉迷于逗鸟,只粗粗扫了一眼抬回来的聘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没少什么东西吧?”
“没有。”魏喜弓着身子仔细回禀:“只一枚凤头钗,被换成了别的。”
他将闭着眼睛的那支凤头钗屈膝奉上。
皇后钗环众多,早不记得自己戴过这样一支,只闲闲问道:“戚飞燕拿去戴了?”
“不是戚五小姐。是戚家大夫人苏氏戴过,不知为何弄丢了,又临时让匠人打造了一支补上。”
“哦?”皇后眸光微闪,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兴味,“皇家赐给戚飞燕的聘礼,如何会落到戚家大房的手上?”
魏喜做事谨慎,这些早已打探清楚,将戚家大房逼着戚飞燕写下切结书,争夺了一半聘礼的事情一一说与皇后听。
皇后听完冷冷笑了下,她也是大家族出身,宅门里的这些明争暗斗再清楚不过。
只是没想到那戚嫣然看着娇娇弱弱的,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样的人跟了老三,势必也得争个椒房专宠,搅得后院不得安宁,跟紫宸宫那贱人一样!
“戚飞燕不是挺横的么。”皇后捏着那枚簪子,在莹白细嫩的指尖转了转,“怎么会让戚家大房骑在脖子上欺负?”
魏喜面容始终平平静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没有父母相护,一个孤女,在家中也只能夹缝中求生存罢了。”
夹缝中求生存……皇后忽然想到了自己,她虽是大家族的嫡女,却因父母早亡没了庇护,被婶母做主毁了父母定的姻缘,嫁给了皇上。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沈郎是路人。
“这簪子不好,本宫不喜欢。”
皇后将簪子随手抛在地上,懒洋洋吩咐道:“毁坏宫中之物是大罪,本宫仁慈不与她多计较,让花嬷嬷走一趟,赏几个巴掌便是了。”
魏喜垂眸应下,“是。”
*
纪刚将戚怀义孝敬的银票塞入袖中,捏着信件踏入碧霄殿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宫女赤着脚拢着衣衫从内殿出来。
脖颈和脚踝处明显的红痕看得纪刚头皮一麻,赶忙转了下身子。
宫女低着头跑远,内殿传出三皇子不怎么和善的声音,“什么事?”
“殿下,戚家大小姐给您的信。”
纪刚双手递上,萧琅衣衫不整地躺在竹榻上,满身的酒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放那吧。”
“是。”纪刚放上,见三皇子端起酒壶喝酒,并没有要看信的意思,一时间进退两难。
三皇子见他杵在那不动,脸上的面具都泛着冷。
“还有什么事,说。”
纪刚受人之托,忙躬身禀道:“禀殿下,皇后娘娘因聘礼的事责罚了戚家大夫人和大小姐一通,脸都打烂了。”
“什么?”萧琅闻言不由抬头,眉峰一拧,“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日下午。花嬷嬷等人刚回宫。”
萧琅酒喝得多,脑袋晕沉,“你刚刚说为了什么责罚的?”
纪刚忙将戚怀义喊了进来,戚怀义跪地跟三皇子请安,战战兢兢地将聘礼和簪子的事情说了一番。
萧琅越听脸色越沉,他都不知道居然还闹过这么一出。
“皇室给的聘礼你们也敢抢,是穷疯了吗?”
萧琅只觉得戚嫣然给他丢人,气得抬脚就往戚怀义肩上踹,直踹的他原地翻了两个滚,吓得以头触地,“殿下恕罪!”
纪刚见主子动怒,也跟着跪了下来,暗怪自己不该贪财惹上这等破事。
比试失利后,三皇子就被皇上罚闭门思过,关在碧霄殿中,气不顺,天天拿底下人撒气。
纪刚也想让他把这股子邪火发出来,不然遭罪的还是自己。
萧琅脸色冷冷沉沉,忽然问了句,“戚飞燕呢?”
纪刚和戚怀义同时一愣,缓了片刻才听清他刚才问的是戚飞燕,而不是戚嫣然。
“飞燕她……”戚怀义道:“玩呢。”
萧琅扬眉:“玩?”
呵,她倒是有闲心。
得知戚飞燕搬回了戚府住,萧琅沐浴更衣,散了散酒气,出宫来了戚府。
来的路上,在马车里他将这几日戚嫣然给他写的信都看了。
除了一些缠缠绵绵的思念,倒是谈了一些正事,其中“戚家云谍”的事情,正中萧琅的心坎。
戚嫣然跟了他这么久,还是很懂他的,知道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在很多层面,他和戚嫣然都非常和谐,平心而论,无论家世还是性情,戚嫣然都不差,只是偏偏戚家军认的是戚飞燕,不是戚嫣然。
萧琅也很费解,明明是一个宅子里养出来的小姐,怎么戚嫣然和戚飞燕的脾气秉性相差如此之大。
这还是萧琅第一次光临戚府,进门的时候他问戚怀义,“戚飞燕和嫣然不住一起?”
戚怀义道:“大房住在东院,飞燕住在西院,那边离侍郎府比较近,方便来去。飞燕常住侍郎府,今日才搬回家。”
萧琅听得眉峰微蹙,脚步倏然一顿。
戚怀义差点撞到他身上,正不知所以,就见萧琅转了个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戚怀义愣住了。
他方才说了什么?
萧琅往西院走,步履匆匆,气势汹汹。
戚飞燕居然常住侍郎府,一个适婚女子天天住在外男府上,像什么话!
先前他们还有婚约在身,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本着教训戚飞燕的想法,萧琅刚迈过西院的拱门就听见一阵喝彩声,院子里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的,比集市还要热闹。
他摆了下手,示意侍卫们放轻脚步,抻着脖子看戚飞燕在玩些什么。
一个五彩斑斓的羽毛毽子“嗖”地飞到了半空中,紧接着一个飞旋,戚飞燕用脚尖稳稳接住毽子,凌空一踢,毽子越飞越高。
“……”萧琅听着丫鬟们的叫喊,瞧着戚飞燕越蹦越高,飞到了房顶上还在踢。
手伤着,也不耽误她脚上的功夫。
真能折腾。
忽然听到隔着一道墙的厉喝传来,“戚飞燕,你给我下去!”
听到这一声,戚飞燕立马消停下来,回头见哥哥坐在轮椅上怒瞪着她,立马怂了,“我下去,我这就下去。”
从房顶往下飞,戚飞燕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萧琅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脸刷的一沉。
手上的毽子一抛,戚飞燕脚尖卷起毽身直冲萧琅的面门踢去,朔风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