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绷紧了脸,没等他说话,萧琅就冷冷道:“皇姐这是要冤枉小弟到底了。”

昭阳不去看他,只对新帝道:“若无真凭实据,我也不敢得罪明王殿下。父皇,我特意让谍影们活捉了两个人,就在殿外,父皇随时可以召见。儿臣就先告退了。”

新帝知道,昭阳这是想给她弟弟留最后一丝颜面。

原本因为韦家的事,新帝还不太想见昭阳,以为她着急回京面圣是为了替驸马一家求情。

没想到她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说的却是云影之事,关于韦家只字不提。

“昭阳。”

新帝唤住女儿,有些犹豫,“韦家……”

“父皇。”

昭阳顿住脚步,忽然跪下,“韦家虽是女儿的婆家,可皇家才是女儿真正的家。女儿贵为公主,既享了这个身份带来的福气,就不能不以皇家为重。

韦家若有罪,父皇尽管制裁,便是牵连到驸马,甚至牵连到儿臣,父皇该关关该杀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女儿和驸马绝无半句怨言。”

说完,她重重一个头叩在地上。

新帝差点淌下泪来。

到底,还是女儿贴心啊。

不像儿子们,全是讨债鬼!

待昭阳公主退下,新帝盯着依旧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萧琅,忽然冷笑一声,“明王,你私藏戚家云影,是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军队吗?”

*

夜色正浓。

御书房内,新帝坐着一动不动,已经这样过了三个时辰。

“娘娘。”魏总管侯在殿外,朝搬来的救兵屈下膝。

容妃伸手将人虚虚扶起,“总管不必多礼。你的腿有旧疾,自个儿要保重。”

她从身后女官的手上接过一瓶药膏,递到魏总管手上。

“这是飞燕请玄医为本宫特调的药膏,对腿伤极好,我特意多要了一瓶。”

魏总管起身微微后退一步,双手接过药膏,感恩戴德,“多谢娘娘大恩!”

说不感动是假的。

哪怕在御前伺候,在各宫主子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一个阉人,一个奴才,便是跪断了腿也是应当应分的,是他的命,也只有容主子会拿他当个人看,让他保重自个儿。

容妃的腿也是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久跪成了伤。

在这宫里,谁又能真的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圣上还在看?”容妃朝内殿看了一眼。

魏总管收了药,恭敬应是,面露难色,“皇后娘娘来过了,是为明王殿下来求情的,圣上连面都没见。眼看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圣上至今还未合眼呢。”

宫有宫规,皇上几时入睡,几时上朝都有规定的时辰,内侍负责安排、提醒。

这夜魏总管不知跪了多少次,都被新帝挥手赶了出去。

不得已,才将容妃请了过来。

“圣上这是得了宝贝,太高兴了。”

容妃面容淡淡,“我进去瞧瞧,不用通禀了。”

“是。”魏总管应了一声,容妃迈过门槛的时候他特意提醒了句,“娘娘当心。”

一语双关,容妃听得懂。

新帝沉浸在奇门遁甲的新奇世界,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双眼亮了又亮,竟完全没有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直到他觉得喉咙发干,伸手去拿茶杯时,被一只手握住。

“刚添的茶,当心烫着。”

那只莹白纤细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擦过,新帝偏头,看到容妃娴静俏丽的侧颜。

后宫的新人一茬一茬地换,新口味总是一尝便腻,只有眼前这个,最得他的欢心。

也只有她会让他觉得,他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你怎么来了?”新帝握住她的手。

容妃却嗔怪似的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将倒好的茶喂到他的嘴边,“臣妾都来了多时了,圣上眼里只有新得的宝贝,哪还有臣妾的存在?”

这话意有所指,醋味很重,新帝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新得宠的兰嫔。

“老夫老妻了,还拈这种酸。”

新帝在容妃身后轻拍了一下,揽过她的细腰将人抱在腿上,道:“这云影,的确是个了不得的宝物。难怪顾倾城能够用它号令戚家军,也难怪,她怎么都不舍得给朕。”

容妃则是惊讶地“咦”了一声,“老三舍得把它交出来了?”

新帝脸阴了一瞬。

“朕的东西,他还敢私藏不成?”

容妃把这一瞬的变脸尽收眼底,知道萧琅这次的举动当真是触到了皇上的底线。

皇上若因此事责罚他,这事说不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过去了,可皇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把云影交出来,把那两个活捉的府兵关押了起来,事情性质就变得严重了。

容妃佯装不懂,看向摊在桌子上厚厚的一本典籍。

“这玩意,真有这么好吗?竟让圣上看得废寝忘食。”

新帝看到她脸上显露出的一丝疑惑和嫌弃,却是笑了起来,“东西是好东西,却还要看怎么用。飞燕那丫头能把云影交出来也算不易,朕想想看赏她点什么。”

容妃依偎在新帝怀里,“臣妾也想赏飞燕一回,还望圣上允准。”

“哦?”新帝垂眸看着她,“为何?”

容妃拉起自己的裙摆,露出嫩白纤细的长腿,还有光滑如初的膝盖。

新帝一怔,“膝上的伤,好了?”

“嗯。”

容妃重重点头,“用了玄医特制的药膏,连伤疤都消了。以后皇后娘娘再罚臣妾跪,臣妾都不怕了。”

貌似轻松的一句话,却让新帝心狠狠一痛。

他眸底一暗,忘不了上回他离宫不过半日,回来后便见容妃双腿鲜血淋漓,膝盖被碎瓷片划出道道血痕,深可见骨……自此以后,她便再也不能在他面前跳舞。

贵为帝王又如何,自己心爱的女人,却无法给她至尊之位。

“是该赏。”

新帝看着容妃,满目柔情,“你想赏那丫头点什么?”

“赏她座宅子吧。”

容妃道:“那丫头在戚府过得不好,如今年纪也长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在军中挂职了,总不能一直住在她哥哥那。先前圣上赏戚烽的宅子,不是被戚家人给占去了。”

新帝想到今日抓到的那个府兵是戚家大房的庶子,眼底倏的一沉。

戚飞燕和萧琅水火不容,死活都不肯嫁他,戚家人却和萧琅走的很近,不仅把戚家的大小姐许给萧琅当侧妃,两个庶子也都送到了萧琅麾下,一心想着攀龙附凤。

新帝不由想起当年戚烽想要跟着他起兵时,还被戚老夫人关进柴房吊起来抽。

若非他和蔺经纬冲进戚家老宅救下他,戚烽肯定要死在那个老刁妇手里。

“飞燕既长大了,该分家就分家。朕封她做清平郡主,还没赏她座郡主府。”

新帝伸手点了点桌上的云影,“她和她娘不一样,对朕还是忠心的。放心,朕不会亏待她。”

*

“戚怀义被关进大牢了?纪家六郎也进去了?”

一大早戚飞燕就收到了两个好消息,不由神清气爽,练剑练得更起劲了,“好得很!”

挽手一个剑花,戚飞燕一转身便见哥哥长身玉立地站在树下,心倏的一跳。

江尹却伸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把长剑,一身白衣皎皎如玉,温温一笑。

“来,陪你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