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容妃送走,戚飞燕回到卧房,就发现江尹醒了。

“哥,你醒了!”

戚飞燕忙上前扶起江尹,给他在脖颈下面垫了一个枕头。

烧虽然退了大半,触手却还是烫得慌,戚飞燕捏了捏哥哥的手,看着他的脸心疼极了。

“是不是很难受?”

江尹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和容妃,说了很多。”

“原来哥哥早就醒了。”

戚飞燕看着他,“我和容娘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江尹点头。

他的手还被她握在掌心里,或许是刚从外面回来,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握得他很是舒服。

“你怎么想的?”他问。

戚飞燕微微抿唇,知道哥哥是看出她在拉拢容妃站到他们这边。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容娘娘听得出来。皇子们都有母族,萧琅虽非皇后亲生,却也由皇后抚养长大,唯独容妃,膝下既无所出也没有抚养任何皇子。

她在宫里无依无靠,需要有个依靠,一点念想。同样,我们在宫里也需要有自己的人。”

容妃是皇上的宠妃,皇上只要还在世,后宫之中自然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可若皇上不在了,宠妃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前世萧琅登基后,戚飞燕知道太后容不下已经成了太妃的容娘娘,本想安排她去山上的尼姑庵静修好歹保住一条命,岂料太后先一步下手,赐了白绫。

对外宣称容太妃思念先帝过度,自裁殉情。

容妃是被逼死的。

手被反捏了下,戚飞燕抬眸,对上哥哥担忧又深邃的眼眸,他道:“小五,我选择的是一条不归路。我不想把你牵扯进去。”

戚飞燕却悠然一笑。

“哥,我们终究都是要死的,选择哪一条路都是不归路。既如此,那就凭自己的心意去行吧。”

她道:“我们不约而同踏上了同一条路,那便携手并行,这条路哪怕再凶险,再荆棘丛生,只要咱们兄妹两个互相扶持,就没什么可怕的。”

江尹一颗心狠狠颤动了下,她说的,无疑是他想的。

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要自私,不要把妹妹圈困在身边,拖累于她。

理智告诉他,他们这一生能以兄妹的身份相守便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他竟还是贪心,想要更进一步……

戚飞燕陷于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哥哥汹涌的情绪,自顾说道:“皇上正值盛年,不会急于立太子,我想他也在观望。

大皇子仁厚,只是才能不够,压制不住下面的兄弟。

二皇子自小习武,却空有一身蛮力,兵法谋略一窍不通,完全是个榆木脑袋。

五皇子……太胖了,天天就知道吃。

六皇子被淑妃看得太严,养得怯弱无能,胆小如鼠。”

分析完一众皇子,戚飞燕摇了摇头,“也难怪萧琅这个三皇子即便瞎了一只眼还能得皇上青睐,实在是矮个子里面拔高个,全靠兄弟们衬托。”

江尹听着她损完一个又一个,不由想起那日在大殿之上她当着皇上和皇子们的面说的那句“臣女一个都瞧不上”。

嫌弃是真的嫌弃,也是真的胆大妄为。

“就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的?”江尹哑然失笑。

戚飞燕脱口而出,“我看得上哥哥啊,可惜哥哥不是皇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尹脸上的笑容一僵,前半句让他心颤,后半句又让他心沉。

“这话以后不许再说。”江尹难得沉了脸,“祸从口出。”

戚飞燕抬手在自己的嘴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下,赔笑道:“我在哥哥面前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以后不会了。”

江尹曲指在她额头上敲了敲,也没再数落她,小惩大诫。

戚飞燕乖乖受了罚,又不禁问,“说到皇子们,四皇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别人提过。”

江尹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不动声色地往下一压。

“或许早已夭折。”

戚飞燕猜想也是,叹道:“还有那七皇子,出生后不久就被人掳了去,生生给先皇后疼得殁了,昭阳公主每每提到幼弟也免不了一阵难过,只是这么多年了,皇上派人明里暗里地找,至今杳无音讯。这世道,只怕是凶多吉少。我听老人说过,七皇子一出生皇上就欢喜地想将他立为储君,毕竟是唯一的嫡子。”

江尹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跟着应了一声,“是啊。”

“立储还早得很,皇上心思莫测,也非你我能够猜测的,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最重要的还是戚家军。”

戚飞燕诺诺应是,她也是这么想的。

江尹皱了下眉,戚飞燕慌忙起身,“腿是不是又疼了?哥你还是躺着吧,我给你施一轮针多少先缓解一下疼痛。

姨娘和师父们都在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咱们一定得撑住!”

听到她一句“咱们”,江尹心暖得不行,笑着说了声好,乖乖躺下。

戚飞燕在火上烧着针,江尹忽然想起什么,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

“你和戚家闹翻了?”

“嗯。”戚飞燕绷着脸,“早就该闹翻了,我忍他们太久。”

江尹不赞同道:“方式太激进,于你名声不利。”

戚飞燕不屑一顾,“名声算个屁,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如果人善注定被人欺,那我不妨担个恶名,让他们也见识见识这世道的颜色。”

江尹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戚飞燕扎下一针,头也不抬道:“哥哥别光说我,你现在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尹想想也是,他们兄妹如今,都是声名狼藉、臭名昭著。

倒是也般配得紧。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生出的一瞬,江尹不由红了脸。

戚飞燕抬眸看着哥哥红了的脸,以为针扎得他疼,忙道:“我轻点,哥你忍一忍。”

不说这话还好,说了江尹的脸红的更厉害。

“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戚飞燕伸手去探江尹的额头,温度倒是还好,只是哥哥这脸红得不太寻常,刚要去切他的脉,凌文就拿着一个帖子走了进来。

“主子,这是姜家刚刚命人送来的。”

一听“姜家”,戚飞燕眉心一跳,“是姜小姐送的信吗?”

“不是。”凌文欲言又止,硬着头皮道:“是姜家送回的庚帖,意在——退婚。”

江尹轻轻嗯了一声,戚飞燕则是霍然站起。

“姜家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