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工,涛天来得似乎不是时候,他看到李师傅从石世财女人的房子里出来,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今天石世财的女人衣领上的两粒扣子,系得很紧,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天中午,大家都吃的是面,而李师傅碗里却多了两个鸡蛋。

李师傅看了一眼坐在墙旮旯的涛天,将一颗鸡蛋放到了涛天的碗里。

涛天将碗与师傅的碗挨着,快速地将鸡蛋挑到了师傅的碗里。

“还是你吃吧,我只上这一个工,你晚上还得加一个工。”

“你都看见了。”

“你不是跟我说一个男人不能睡错床吗?睡错了运就改了。你怎么说得跟做的不一样哩?”

“涛天,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好与坏,黑与白,它都是界于一个灰色地带。”

“你不管在外面咋样,你都要对得起我师娘。我只知道我师娘是个好女人。”

“我没有说她不好,这跟一个人好不好没有关系。感情这东西其实是复杂的,从一而终只是一种文明约束。在没有文明的存在的情况下,人类跟动物没有区别,都会出于生物本能。”

“你还说得一套一套的,感觉你不是个泥瓦工,是个老教授的感觉。”

“我那时候成绩也很好,因为家里穷,兄弟又多,最后不上了。后来运气比较好,在我大姐的介绍下,当了上门女婿。最后为了生活,当了砖瓦工。咱这地方也再没有个啥营生,砖瓦工这两年还比较吃香。涛天,这上门女婿就不是人当的,受不完的夹板气。现在你师娘又是个药罐子,啥活也干不了,我回家连口热乎饭都没有。她是人挺善良的,但是两口子的事,勺在一个锅里搅,谁对谁错,外人无法评判,也没有资格评判。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否则,怎么会有‘瓜田李下’的误会。”

李师傅说得一套一套,涛天也被套了进去,他也觉得师傅似乎没有什么错。但他更希望李师傅能平平安安。他不希望李师傅这一世英名,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涛天哥,涛天哥。”

涛天刚放下碗就开始端砖头,看到是邻居家的小弟弟喊他,条件反射地以为他妈出了什么事,连忙扔下手中的砖头,向小弟弟跑去。

“出啥事了?你婶在家好着吗?”

小弟弟上气不接下气,咽着嘴里的唾沫,一时半会憋不出来话。

“不是,不是婶,是······是······你大哥回来了。”

“我大哥回来了,你说是我大哥回来了?”

涛天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强调。

“对,就是你大哥回来了。”

石涛天正要跟李师傅请假,李师傅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看。

“你快回去看,工地的事不要担心。”

得到师傅的授意,涛天撒开腿接着邻家的小弟弟就往家里跑。

他与哥哥分别已有五年,他投出去的信都如石沉大海,很多人都猜测他大哥可能早就死到外面了。没想到大哥居然回来了。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对哥哥的形象充满了各种幻想,他幻想哥哥在外面发了大财,现在衣兜还乡。他幻想哥哥回来,他家的光景也会随之改变。

当他回到家后,看到哥哥西装革履的样子,他确信哥哥在外面闯出了名堂。他因此为哥哥感到高兴。

哥哥看到弟弟,张开了双臂,兄弟俩开心地抱在一起。涛天妈也激动落泪。

"破天,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可以多帮衬你弟弟了,你不在的这些年,他承受了太多。”

“涛天,你辛苦了。”

破天拉着弟弟涛天的手。

激动过后,为了给哥哥接风,涛天赶着去厨房给哥哥做饭。他这次擀了平时舍不得吃的拌面,因为拌面用得面多,涛天平时都舍不得吃,今天他给哥哥专门做了一碗。看着哥哥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涛天都有些难过。

“哥,你几天没吃饭了?”

“你做得面太好吃,我实在忍不住,就吃多了。锅里还有吗?”

涛天有些尴尬。

“哥,面是没有了,我给你舀一碗面汤。”

破天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整个村庄,破天的债主们也赶上了门,追着破天要钱。

涛天这次没有那么害怕,他以为哥哥会从袋子里掏出钱,甩给那些人。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破天与债主对峙了很久。

涛天终于情绪激动地大哭。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甚至将头伸到了其中一个债主的怀里。

涛天连忙将哥哥破天拉了过来。

“我们一起想办法。”

“不行,他都消失五年了,这意味着他欠我们钱都五年了,他这次要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除非他把钱全部还清。”

破天冲进了厨房,拿出了切面的大刀。

“你们不要逼我,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几个债主却镇定地坐着。

“你不要拿死来吓唬我们,你要死早死了,还能等到今天。”

涛天她妈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异常灵敏,她冲到儿子跟前,要夺下儿子手中的刀。

涛天愣了半天,才明白所以,他一边要拉开他妈,一边要夺下哥哥手中的刀。

一阵慌乱之下,破天将一只小拇指砍了下来,血溅得到处都是,刀如冰裂般地掉在了地上,几个债主终于受到了惊吓,落荒而逃。

涛天一边颤抖着,一边从家里翻出了一片白布,帮他哥哥包上。那根断了的指头还在地上颤动。

涛天妈却表现得十分冷静。

“涛天,赶紧带你哥上医院,把那根断了的指头带上,6小时内还可以接上。你们别去村里赤脚医生那。直接去县医院。”

涛天将哥哥掉到地上的手指头捧了起来,帮哥哥接到手上,然后用白布包上。他问师傅借了他的自行车,用自行车载着哥哥往县医院赶。

破天这才冷静下来,指头处疼痛难耐。

“涛天,哥对不起你,一回来就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真是喜极生悲!哥哥回来对涛天来说本来是一件很惊喜的事情,却变成了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