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抽烟的加库

加库艰难地站在阁楼里,费劲地点着一根烟,用力地抽了一口,呛出了眼泪,他逆着光,剪影的轮廓在细碎的阳光中,在静静的微风中定格,风吹戈壁数百年吹成沙漠依旧孤烟直落日圆,加库在这里漫长地打坐,数年来一直等着改变姿态,加库不过是一驼背的老者,匆忙地走过,留一地泪痕。

谁说草原值得向往?你去问那默默抽烟的加库就知道了答案。

加库是我的一个兄弟,但是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从他的长相就能看出来,多毛,不是一般的多,眼睛深邃还有一个坍塌的鼻子,经常头发乱蓬蓬地竖着。我曾经和马史商量过:要不要等他家族就剩他一个还活着的时候,我们把他拉到内地的动物园去,看一下五毛,摸一下一元,合影三元。马史想了想对我说:看可以收费,合影和摸就算了,内地人不怕丢东西吗?

我和马史的盘算加库一点也不介意,只会傻乎乎地咧嘴。这是因为加库的智商并不高,也就像六岁左右的孩子。这从他一见女孩就做不雅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太不懂得沟通的重要性。

认识加库还是2004年,我住在新疆大学附近,他就出现在南公园那里,他是我见过的真正的三级烟民,无火无烟见人就要,那样子可怜又可笑,我从他的身边走过,他看到我没有理他,就使劲地捏矿泉水瓶子

发出嗞嗞的声音,我怕他砸我,就顺手扔给了他一根烟,他使劲地抽了两口发现没着火又使劲地捏瓶子,我并不想给他火,打火机也是钱,怕他不还,于是我点了一根烟与他对烟点着了。他满心欢愉地跳了一段蹩脚的舞蹈,我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这个勺子还知道感谢呢。

那一年是冬天,南公园里很少有人,整个乌鲁木齐我也没认识几个人。就这样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我给他烟抽,他跳舞逗我开心。他抽完烟就会静静地看着远方,我抽完烟就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家也在那里,空****的,几个破旧的垫子,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假树与石头做成的椅子。他并没有家人,只有一个老人在看护他,据说是2002年收养到这里。有人说,他这个长相不是来自俄罗斯就是南非,这宽阔的额头、这傲人的眉骨、这天生的傻样,就算不讲段子都会让人笑,给根烟能咋样?

我曾经问过那个老人:为什么他爱抽烟?那老人给我讲了一段他的历史,加库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那时候他情窦初开,性情大好,然而在一次和女人亲密接触中被她老公发现。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打,最后加库被打到角落里,低头抽泣,满身是伤。那以后他就烟不离口,怎么也管不住,他可以把烟藏在垫子下,树杈里,夹缝中,最后老人也管不住了,这一抽就是好多年。老人并不给他钱,他也不知道

怎么用钱,就见一个路人要一根烟。渐渐大家都知道了他的习惯。

但是从那以后加库的性情大变,给他介绍的女孩从来不理,倒是从身边走过的女孩他都会异常的兴奋,手舞足蹈,还会露出猥琐的笑容发出吱吱的笑声,满嘴的黄牙暴露无遗,奇怪的是他这招还能逗笑很多女孩,这让我很羡慕。

有一次乌鲁木齐下起了大雪,我一个人躲进了南公园,整个公园就我和他面面相觑,他伸出两个指头做出问我要烟的动作,恰巧我没装烟,他看了我半天,吐了一口口水到我身上,我气坏了。他还照旧手舞足蹈,我知道我不能打他,他打死人不犯法,况且我也打不过他。过一会儿他看我没反应,又示意问我要烟,我没表情也没动作。他无聊地看着雪花飘下,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烟,点上,抽两口再吐一个烟圈,那烟圈在雪飘中就像烟花一样绚丽。然后他捏起了矿泉水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着他,他示意他手上有烟,让我逗他乐。我说:加库,加库,真酷。他没反应。我双手合十,求一根烟,他还是没反应。最后我学着他跳舞,他乐开了花,把烟扔给了我。

那天的印象我特别深刻,飘着雪,我第一次抽着加库给的烟,吹着烟圈。雪落在我们的身上,我们相对无言,就眺望着远方,加库的眼神暗淡无光,却那样的深沉,那是我见过他最安静的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