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了,乔治心中叫苦,偏偏赶上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刚刚想在购买蒸汽弹射器的问题上杀杀南洋联邦的锐气,使其不要妄自尊大,偏偏就又遇上印尼政变,反过来要求人家别趁人之危。如果从国家利益考虑,现在进攻印尼的确是个好时机,实力的差距,再加上印尼的内乱,只需要动用不大的军事力量,便可以得到极大的战果。

还没等乔治继续游说,黄历已经掀开了桌上的盖布,一幅印尼地图显现出来,三个粗大的箭头直指西爪哇的西冷、雅加达、井里汶。黄历伸手敲了敲,得意地说道:“大使先生,对于印尼,趁其虚弱之机,我们只需要动用很少的军队,便能一举将西爪哇攻占下来。西爪哇离苏门答腊实在是太近了,不把它并入我们的版图,威胁便始终存在。当然,如果印尼军方想保存实力,继续其野兽般的屠杀,可以主动撤出西爪哇,我军保证不会追击。嗯,这个条件够优厚,也对贵国没有太大的影响。”

三路齐发,击头、斩腰、断尾,即便乔治不太懂军事,也从地图上看出了南洋联邦的军事部署。为什么让自己知道,是借机勒索,还是自恃实力,已经握有胜算?乔治的脑子急速转着,试探着问道:“总统先生,勿庸置疑,贵国的军力足以完成这个任务,但如何稳定地方呢?要知道,西爪哇可是有两千多万印尼人,占领容易,统治却难,陷进长期战争的泥潭,可不是明智之举。”

“日本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黄历很自信地说道:“印尼人穷得快穿不上裤子了,给他们食物,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还会反抗吗?我认为不会。这要感谢苏加诺,还要感谢现在的屠夫苏哈托。”

乔治轻轻摇头道:“总统先生,这只是一种设想,先不管是否能成功,国际社会的舆论也不会支持这种明目张胆的侵略行动。其实,我们两国在总体目标上还是一致的,或许有些分歧和误会,但完全可以通过谈判和协商来解决。”

“谈判和协商是必要的,但在某些蓄意为之的行为上,我不认为会有什么突破和进展。”黄历冷冷地说道:“空洞的说辞永远比不上实质的利益,对这点,大使先生也会表示赞同。”

“绝对没有蓄意为之的行为。”乔治硬着头皮强调道:“追溯历史,我们两国是鲜血凝成的深厚友谊,二十多年的友好盟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总统先生是过于敏感了。我看,不如我们进行一下深入的探讨,为解除两国的误会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

对于印尼动乱,黄历真的准备展开军事进攻吗?当然不是,在国家要步入发展快车道的时候,他可不想背上一个沉重的负担。印尼人屠杀印尼人,跟他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反正在当年南洋联邦对印尼的军事打击时,华裔已经基本移民过来。留下的那些要么是目光短浅的守财奴,要么是印尼共的铁杆党员,这样的人,对南洋联邦的发展并无益处,黄历不打算为他们出头,但却可以将此作为一个借口,对印尼进行威胁,甚至是军事打击。

说到底,黄历还是想借此次印尼动乱捞取利益,为国家安全取得保障。至于进攻印尼的风声,以及象模象样的军事地图,不过是精心策划的演出;而集结于巨港的舰队是要随他访问巴基斯坦,在印度洋上耀武扬威的。

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取得了完美的成功,黄历站在船上,望着乔治远去的背影,露出了狡黠的冷笑。这个时代真好,正是因为东西方的冷战,才让他有了更加宽广的施展手段的舞台。混水摸鱼,从中渔利,那是他的拿手好戏。

况且,对于美国佬来说,黄历已经捏住了他们的命门,正如同抗战时期的蒋介石抓住了美国人的弱点一样,蒋介石的撒手锏是“老子不干了,老子与日本人讲和”,黄历的绝招则是“向左转转”。言辞不同,但效果却大同小异,忽悠得美国人晕头转向,让美国人投鼠忌器,即想打压遏制,又怕过火而引起大麻烦。

而黄历对印尼政变的判断与美国人还有所不同,他认为苏哈托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借着清党取得美英等国的支持,而用清党的名义排除异己,将支持苏加诺的力量清洗干净。也就是说,政变并不只是右翼与左翼的较量,还是印尼内部的权力斗争。

苏加诺倚助左翼,苏哈托不清洗掉他的党羽,如何能将“独立之父”软禁起来,又如何能取而代之,爬上权力的顶峰。

印尼政变对于南洋联邦的影响是有利的,通过揭露大屠杀的暴行,有助于加强国民对于南洋联邦的认同和归属感,谁还敢脱南入印,势必会引起民众的反对浪潮。尽管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但黄历却不得不防。而且,黄历利用这次机会,迫使美国答应他的条件,还迫使印尼做出了很多让步,放弃在巽它海峡的巡逻,使南洋联邦在实际上获得了巽它海峡的完全控制权。

经过几次蹉商,美国作出了退让,而黄历作出暂缓军事行动的表示后,美国立刻向印尼将领们传达讯息。这是“一个措辞严谨的口头讯息”,向他们保证,在美国的斡旋下,南洋联邦不会乘人之危的,其内容如下:“首先,我们要向各位保证,我们无意间接或直接干预印尼内政。其次,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我们的友好国家也都不会对印尼发动进攻。”

这项讯息大受印尼军方的欢迎,印尼国防部长的一名助理说:“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保证。如此一来当我们解决国内事务时,就不会腹背受敌。另外,我们也会遵守承诺,对华裔给予保护并尊重他们离开印尼的选择,绝不会发生激怒邻国的事情。”

在印尼政变中,南洋联邦获得了外交上的成功。这在某一方面也证明了国际政治的潜规则就是利益加实力的政治规则,只不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最适用于无政府状态中的国际政治。在国际政治中,保护利益的手段必须是军事力量为主体的硬实力,绝非经济依赖或道德说教或历史情感或法律法规,不然,贸易合同和资本投资往往遭遇政治风险迅速失效。

“在国际政治中,保护利益的手段必须是军事力量为主体的硬实力,绝非经济依赖或道德说教或历史情感或法律法规,不然,有再多的贸易合同和资本投资也会因为遭遇政治风险迅速失效。”黄历在对钟可萍和沈栋等下一代领导人的教导中一语中的,“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一个群狼政治的世界,不谙狼语的结局是可悲的。在利益面前,国家间条约都会成为一张废纸,何况口头的甜蜜承诺。”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种以利益为中心的实用主义的政治规则,易于理解,富于高效率。”钟可萍亲手将冲好的咖啡送到黄历面前,她很喜欢做类似的事情,或许只是想偶尔展示一下小女人的温存。

黄历点头表示感谢,继续说道:“所以,千万别将这样的实用逻辑与仁义道德扯上关系,政治终究与积善行德、以德服人不是一码事,政治不能用高尚和道德进行定义。政治的目标永远是实现国家利益的最大化。”

“任何时候都不应放松国家的军事能力建设,军队对此是举双手赞成的。”沈栋笑着说道:“就国家间政治而言,利益加保证利益的实力才是国际斗争的本质。对于我国整体实力的强大,我想在国内进行投资和贸易的商人是感触最深的。”

嗯,嗯,黄历连连点头,对自己的接班人能领会自己的精神感到异常欣慰,他们还没有领略到后世国际政治的残酷性和非道德性,如果相信了别的大国的安全承诺,放弃有关军事能力的建设,那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后世某些国家就是犯下了这样的错误,自废武功,等到几年,十几年后便被西方国家逼到了穷途末路,连维护国家统一的权利都会被彻底剥夺。

“总统,我先走一步,去为来访的巴基斯坦国防部长安排军事表演。”沈栋起身告辞,却顺手抓起黄历面前的咖啡,一仰脖灌了进去,哈哈笑着冲钟可萍挤了挤眼睛,促狭地说道:“偏心眼,从来就没给我也冲杯咖啡,这下可沾便宜了。”

“你这家伙,自己没长手嘛?”钟可萍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等我当上总统,就让你当服务员,天天给我端茶倒水。”

“呵呵,愿意为您效劳,总统女士。”沈栋作了个鬼脸,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