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妹子脸上带起了些笑意,唯一的亲人有了下落,总归是令人欣喜的事情。可转眼,她的脸色又黯淡下来,低声说道:“保根,你们已经杀了鬼子和警备队的人,还要把维持会都端了吗?”?
“那当然。”林保根想也没想地说道:“留着这些祸害,村子里还有个安宁?”?
“可是——”另一个nv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林顺风回村的时候带着鬼子的告示,说是建了维持会,才能保全村安全。要是不照办,鬼子就发大兵,血洗全村,激犬不留。你们杀了鬼子,又要灭了维持会,这村子岂不是要糟殃?”?
“你是说不该救你们了?”林保根一瞪眼睛,生气地说道:“原来你们是甘心情愿去陪鬼子睡觉的,我们还真是多管闲事了。”?
这个nv人的脸腾地涨红了起来,眼睛里出现了雾气,低着头快掉出眼泪来了。?
“保根,翠娥不是那个意思。”二柱的妹子急忙劝解道:“你救了我们,大伙心里都感激得很。可你也知道,村里人尽是些老实头,他们会怎么想呢?”?
林保根沉默了一下,说道:“这日子,还不是菜碟舀水,一眼看到底儿的事情,忍着熬着,日后还不知要有多少祸害哩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家里的男人长没长着蛋儿,还是不是个爷们。连自家的nv人都保护不了,还活个什么劲儿?”?
几个nv人都不说话了,过了半晌,二柱妹子凄然一笑,说道:“我们被鬼子抓走,谁还能想到个活。前一次那几个姐妹,不是被鬼子害死,就是回到村里被唾沫淹死。象你说的,这村里还真没几个男人,都是当顺民当惯了,只知道对nv人孩子撒气。他们怕鬼子来杀人,怕鬼子来放火,就算刀砍到脖子上,他们最多也只能用眼睛去瞪两眼,连骂也不敢骂。”?
唉,几个nv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林顺风带着几个狗tuǐ子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黄历早从秦老栓和连英口中得知,维持会有只有林顺风有把盒子炮,还有两枝老套筒,剩下的不过是木棍砍刀,就这么几个烂人,仗着鬼子的势力,却把全村老少压得死死的。?
“太君——”林顺风跑到近前,深深鞠躬,根本没敢仔细打量黄历和程盈秋的面貌。?
黄历冲程盈秋点了点头,两人几乎同时chōu枪在手,话也不说,便大开杀戒。简单的,也是最有效的,杀这几条狗,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们嚣张狠毒的基础不过是老百姓的忍气吞声。?
林顺风首先被击倒,剩下的几个狗tuǐ子目瞪口呆之际,子弹已经毫不留情地飞过来,惨叫声,哀嚎声,混着枪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停歇了下来,只有一个狗tuǐ子被留了xìng命,但他也吓得脸象一张黄表,浑身luàn哆嗦,跪在地上捣蒜似的叩头求告。?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带我们去维持会。”黄历跳下牛背,从林顺风身上摘下盒子炮,一脚将这家伙踢了起来。?
走进村庄,街面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走动。只能听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的凄厉哭喊声。村民们还没有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他们都躲在自己的家里不敢出mén。?
“让她们各自回家吧”黄历回头对林保根说道,刚才他们的谈话也听到了不少,虽然心里不愿相信,但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那种百姓欢迎,争着送吃送喝的场面,他倒并不奢望。?
fùnv们纷纷跳下大车,携扶着向各家走去,有的回头望一眼,神情也很复杂。?
林保根的热情也在慢慢削减,看了看车上放着的缴获的枪枝弹yào,无言地轻轻摇了摇头。?
来到维持会mén前,一张大告示很醒目地贴在旁边的墙上,黄历上前瞅了瞅,上面写着:“大日本皇军告示全体村民知晓:皇军威震四海,万民归顺。限三天火速维持,可保全村安全。如迟迟不理,皇军一怒,发去大兵,血洗全村,房屋烧尽,激犬不留。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何去何从,速速决断,特此布告。”?
这不是鬼子写的正式告示,而是林顺风找人编出来的,凭这张告示,全村人便惊惶不安,被林顺风掌了印把子。?
进了维持会,只剩下一个做饭的,一个看mén的,被黄历用枪一指,立刻哀求告饶,老老实实地被押到后院关了起来。黄历和程盈秋搜检了一番,林顺风搜刮来的钱财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这时,林保根将受伤的林德魁扶了出来,让他在椅子上休息,可林德魁却说什么也不肯,嘴上不停地说着自己没事,晃晃悠悠地蹒跚着走了。?
“他很害怕咱们。”黄历抿了抿嘴角,有些轻篾地笑了笑。?
林保根有些难堪,在自己家的村子里,本想着lù个脸,让黄历和程盈秋高兴一下,可看这样子好象有点事与愿违。?
“收拾收拾,咱们快撤吧”黄历转身进了伙房,将里面的盐全部装起来,又随手拎了半袋白面,快步走了出来。?
程盈秋站在窗口,望着外面,脸色yīn晴不定。黄历凑过去一看,两个老头正在与林保根说着什么,林保根脸红脖子粗,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走了回来。?
“咱们走吧”林保根脸色很不好看,气呼呼地接过黄历手中的东西。?
“走吧”黄历不问也猜出**分,为了不让林保根更加难受,他冲着程盈秋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问。?
三个人出了维持会,将东西扔上大车,林保根一言不发,坐在前面,等黄历和程盈秋都坐上去,用力一挥鞭子。那两个老头儿躲得远远的,看黄历等人走远了,才象是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
出了村子,林保根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嘴唇,呸,向地上啐了口唾沫。?
“嘿嘿,受气了?”黄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林保根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他们怕受牵累,让咱们赶紧离开。我就不明白了,鬼子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硬气着说话。那个白胡子老头是族长,他一来就问我:‘你是不叫我们活啦?’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打鬼子就成了害人的事情,怎么救了人,不仅没得到感谢,还要赶咱们走呢”?
黄历轻轻抚着额头,半晌才说道:“不用想那么多了,我们杀鬼子,不是为了让人们感激涕零,也不是想当什么英雄,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他们呢,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随他们去吧”?
程盈秋一直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她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因为黄历的解释而消除。?
……?
太阳直shè到山谷深处,山象排起来的一样,一个方向,一种姿态。这些深得难以测量的山谷,现在正腾腾的冒出白色的、浓得象云雾一样的热气。就好像在大地之下,有看不见的大火在燃烧,有神秘的水泉在蒸发。?
队伍还是向高山上爬。前边的人们不断的停下,用手挥着汗水,有的飞到后面人的脸上,有的滴落在石头道路上。山谷里没有一丝风,xiǎo块的天,蓝得像新染出来的布。?
“我们应该出了mén头沟了,这山可真够爬的。”沈栋在地图前仔细测量着,估算着现在部队的位置。?
“爬山倒是xiǎo事,就是伤病员不好nòng。而且,这路我只走过一回,心里有些没底。”林大猷叹了口气,“但我们的方向应该不会错,要是能碰到人家打听一下就更好了。”?
“可惜呀,埋了不少的物资。”另一个队员咂咂嘴,摇头道:“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取回来,到时候没准都烂成泥了。”?
沈栋淡淡一笑,没有吱声,东西再宝贵,也没人命值钱,这是黄历一直以来的看法和主张,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扎下了根。只是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认为人命和草芥一样。?
昨天晚上,他们成功袭击了煤矿。对于日本人来说,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遭到来自外部的袭击,瞭望塔的监视重点竟然是针对**封闭的矿工宿舍区的。沈栋在白天的侦察中已经mō清了鬼子的巡逻规律,并且发现通到煤矿的铁路正是他们潜入其中的最佳路线。尽管日本人的数量与特勤队几乎相当,但特勤队有一个优势,那便是多数都是一长一短双装备,而在夜战和近战中,连shè手枪的威力要远远大于步枪和刺刀。?
夜半时分,沈栋等人给鬼子们表演了很漂亮的一场化装潜入,伪装成巡逻队的特勤队员从铁路潜入矿区,控制了瞭望塔,也就控制了这个矿区最具威胁的机关枪。随后,其他队员们开始纷纷涌入,迅速包围了鬼子兵和矿区工作人员的宿舍,用手榴弹和短枪展开了一场夜间的奇袭,用极其微xiǎo的伤亡取得了令人吃惊的胜利。?
随后,特勤队员在解放了的矿工的帮助下,对煤矿展开了大破坏。矿内贮存的油料和炸yào成了最好的工具,到处点火,到处埋炸yào,chōu水机被炸毁,大水车也摇摇倒了下去,锅炉被炸裂,发动机被烧毁,甚至连矿井也被灌进一桶桶煤油,变成了火窟,各种各样的矿场机件被扔了进去,烟火在旋转升腾。?
在熊熊火光照shè下,特勤队员和被解救的矿工们带着胜利的喜悦,以及破坏带来的快感,连夜开始了撤退。因为考虑到矿工的身体状况,沈栋等人选择了距离最长,最不好走,但也是鬼子最难以追赶的道路,开始向会合地点行进。?
中午,他们翻过了一座山,地势平坦了很多,队伍绕着另一座xiǎo山的右侧行进。不久的工夫,脚下的石子路宽了,平整了,两旁出现了葱翠的树木,他们转进了一处风景非常美的境地。这境地在山凹里,山峰环抱着它。四面的山坡上都是高大浓密的树木。粗大的树干上,布满青苔,山路两旁的岩石,也几乎全叫青苔包裹。一个大水潭呈现在面前,一个xiǎo瀑布挂在石壁上,向下哗哗倾泻着明净的水流,潭水的水面上不断窜着水huā和浮萍。?
“这里竟然有人家?正好过去打听一下。”沈栋放下望远镜,用手指着山坡上的几座木屋,感到很惊讶。?
住在这里的十几户老百姓生活非常贫苦。但在这深山老林里,却暂时感受不到外界的战luàn,在他们心中,恐怕这也算是一个桃huā源地了。?
见到军队过来,村子里的人十分害怕,但却没有四处逃窜,而是面带惶恐地望着走过来的几名大兵。村庄的几个老年人,态度恭谨地在村前迎候。?
这村子太xiǎo了些,沈栋又怕惊扰了这些百姓,便和村中老者相商,借了些锅和干柴,命令部队在山谷中开始埋锅造饭。他和林大猷等几个人被一个长者请到村中的一户人家。房舍的房椽下面吊挂着很多东西:大葫芦瓢里装满扁豆种子,长在青棵上的红辣椒,一捆削好的山荆木棍子,一串剥开皮的欲米bāng子。两个红皮的大南瓜,分悬mén口左右,就象新年挂的宫灯一样。?
这家房子很xiǎo,祖孙三辈人却很齐全。老头子招呼着大家,叫老伴、儿媳和躺在炕上的孙nv儿退避到炕角上去,把在灶火台上烤着的烟叶也清理了,让他们坐下休息。?
据老汉说,这里也知道外面是xiǎo鬼子的天下。因为有村中有几个人是负责出外买盐巴等生活必需品的,所以也不是完全的与世隔绝。?
这一家人吃穿使用的东西,每一件都好象鲜明的打着乡野的印记。他们的衣服,máo皮是一部分,树皮和草又是一部分。只有那害羞的、靠着窗台坐着一声也不吭的媳fù才穿一件布褂子。布的颜色是染的不匀的黑红色,这种颜色的原料也许是什么植物的果实,也许是长在山坡上的野靛。?
起初,这屋子里很暗。含有多量油脂的松枝,在灶火膛里吱吱剥剥的响着,屋子里弥漫着有香味的烟。当饭快要煮熟的时候,阳光照shè进来,屋子里非常明亮了。米饭在锅里突突的响,饭香味也散sh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