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4)

“工程发包权是不是肯定在何云天手里吧?”来不及缠绵,尹芙蓉急匆匆问到省计委新办公室楼。那是一幢现代化建筑物,主体刚刚竣工,地点在省计委办公室楼原址旁边。

孰料白凤君开口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曾和他同床共枕,怎会不知底细。”

“凤君,别孩子气,我在说正事。”尹芙蓉隐忍着,“如果我想跟他打得火热,还用得着问你吗?”

白凤君知道语重了,有些惭愧的样子,老老实实回答何云天是实际上的省计委一把手,这等肥差岂容权力旁落。新办公楼没等建完,要求承揽装修工程的每天都络绎不绝排大队,已有三家或公或私单位在投标,要么大有来头,要么名头响亮,方案都很成熟。听他这么一介绍,尹芙蓉心有底了,只要没定,她就有机会。已有的经历证明,在全省建筑业,还没谁敢跟她比来头、论手段。

“你想干?”

“是的。不过这一次不同,我是给自己干。”

“何云天可是什么都想要,贪得无厌啊!”白凤君无奈而愤懑地说。

“我会小心保护属于你的一切,真的。”

白凤君将信将疑,还是把她需要的资料拿了出来。

“对了,你的复仇进行得如何?”

“他死定了。”尹芙蓉读着文件说。

第二天,做到心中有数的尹芙蓉给何云天打电话,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自己志在必得省计委办公新楼的装修工程,让何云天提条件。

何云天先是说得通过设计方案。

“我的何大主任,你手上不是有三套方案吗,各取所长、集中优点,合在一起不就齐了?”

何云天在电话里夸她够神通,什么都知道。然后便笑,不再说什么。

“实话跟您说,这一单我是自己做,跟省二建无关。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买那三家竞标单位的设计方案、图纸。”

电话那边止住笑声,沉默着。

尹芙蓉便报出数字来,向上递增着。当她报到100万元时,电话里又传来笑声。

“您说个地方,我下午送到。”

电话里说出一个酒店的房间号。

尹芙蓉马上开始重新拨号,要求各路人马准备现金,其中最大一笔是命令建材商店副经理李明菊筹集的,30万,限时送到丽豪大酒店。

下午,100万现金齐了,装进一只大号拷克箱里。

和丈夫前来担当护送任务的尹锦荷看得两眼放光,“姐,你有这么多钱,还做啥生意,这辈子都够了呀!”

尹芙蓉笑妹妹没见识,等吃下这一单,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钱。

打车赶到另一家酒店,尹芙蓉让妹妹、妹夫候在外面,自己拎着沉甸甸的挎克箱进去。

在等待的时间里,尹锦荷提出疑问:荷花公司只是个空壳,一无技术骨干,二无专业工人,拿什么接上千万元的单子?

“上回两座天桥工程咋干的,忘了?”鲁华提醒道,“有大姐出马,根本不算事儿,等着收钱吧。”

锦荷又有新问题:打通关节就要上百万,能挣多少?

“怎么也能净剩百万以上吧。”鲁华说。

一小时后尹芙蓉出来了,手上的挎克箱被一捆设计图纸取而代之。

回到荷花公司,在桌上摊开一张张装修设计图,尹锦荷惊奇得叫出声来:“100万,就买这么一堆烂纸头?”

尹芙蓉哼着,“它要不值那么多,你以为我傻呀?”接着,她像一个临战指挥的将军,胸有成竹地指示鲁华跟建筑设计院联系,限他们一周内根据这三家设计搞出一套新方案,主要思路是汲取精华、集中优点,价钱可以不计较,时间必须卡死;吩咐锦荷即刻赶赴人才市场,把学建筑专业的大学毕业生不分良莠一网打尽,从明天起让荷花公司的每一张办公桌前都坐上人。

“这就开始务实了?”鲁华又惊又喜,“可招标书上清楚印着,评审过程中该履行的手续一项不能缺,该操作的过程一道不能留,一切按公开、公平、公正原则办事。咱们仓促上阵,准能中标啊?”

尹芙蓉笑着说这是官样文章,照着做就是了,她心里有数,“最要紧的东西在这儿——标的。”

两口子霎时对尹芙蓉崇拜得五体投地,能拿到标的,得有多大本事啊!

“这么大工程,总造价才800万,还有的赚啊?”带着顶礼膜拜的心情读过标书,鲁华小心翼翼提出疑问。

尹芙蓉敷衍道,这是个技巧问题,报价越低越接近标的,这样才能顺利中标。真实答案她没说出来,那是她和何云天共守的秘密——而后甲方会把追加设计填上去,装修总造价将达到1800万元,真正的利润在这儿潜伏着。

日薄西山,江花如火。外滩花园工地上,一架打桩机缓缓拉起一根水泥柱,就位后气锤开始有节奏地工作起来。放眼望去,平整好的土地上已经打好很多地桩,一些工人在清理桩头让里面的钢筋露出来。

打吧,好好打吧。尹芙蓉在对岸欣赏着,每有闲暇她都要来这里站一下。在她眼里,每一根水泥桩都是一枚钉在刘昆棺材上的巨钉。

放假期间,江怡芳每天在自己办的数学班上课,上午四节下午四节,晚上还要到另一个校外班任教,整天连轴转,忙得不亦乐乎,家里人谁劝都不好使。一个假期下来可以赚5000元,她不敢歇着,因为距儿子考大学不到一年了,而且是俩。

这天晚上,江怡芳回家打个站儿,饭没顾上吃又走了。罗琦站在后窗前默默注视着母亲匆忙的身影。

“小琦,来年高考你打算报哪儿?小琦,看什么呢?”罗瑞在书桌前招呼弟弟。

“本市。”罗琦不假思索地回答,仍伫立在窗前。

“咦,你原来可是说过非北京四大校不报的。”罗瑞感到很纳闷,他和弟弟在一所重点高中同一个班级,在罗瑞的记忆中,弟弟从未在成绩榜上掉过前两名,有这个实力。

母亲的身影在暮色中消失了,罗琦回过身来,黯然道这阵子一直在想家里的事,要是守家待地读书或许能省点钱。

“好大学好专业意味着一个好的人生起点懂不懂?”

“不懂。”罗琦说,“我只晓得妈在拼命给咱们挣学费,这年头没钱念不起大学。”

罗瑞讥笑弟弟小小年纪张口闭口钱,俗。“我是管不了那么多呀,先考到北京再说。”

罗琦听着不是滋味,悻悻回敬一句,“这个家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