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罗瑞也不争辩，任母亲在自己脸上摸着、亲着，直至流出眼泪。

江怡芳亲着亲着，忽然表情凝止了，重新打量起儿子，喃喃着：“你不是小琦，是……小瑞?”

罗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那小琦呢?”

“小琦……小琦上班了……”

江怡芳空茫的眼睛从儿子脸上移开，回忆着，迟钝地想起来了：小琦不在了，在骨灰盒里……蓦然，她在门玻璃上看到了罗正民。

“罗正民，是你害死的小琦!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护土和罗瑞强摁着打了镇静剂，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下来。

母亲刚睡着，楚楚来了。楚楚黯然告诉罗瑞挨打的事，但没敢说原因。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马上离开，离家人远远的，到时候有心上人在身边足够了，谁都可以不在乎。

罗瑞心不在焉劝她别太在意，不管怎么说那是她母亲。家庭陡变实际上对罗瑞冲击很大，原先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楚楚去握他的手，却发现对方几乎没有反应，绵软无力。

“罗瑞?”

“啊，有话你说吧。”

“走之前，我会要求她回答：我亲爸是谁。若有可能，最好能见上一面。将来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呢，怕再没机会了。”

出乎楚楚的意料，罗瑞劝她别问。

“身世之谜不解开，我会困惑一辈子的。”

罗瑞说父母们是带着伤口把儿女养大**的，不愿意说出来自有他们的道理。苦苦相逼，等于往创口上撒辣椒面。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到他们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

“要是他们永远不说呢?”楚楚问。

“我等到永远。”罗瑞看着病榻上的母亲说，“在我看来，人世间没有比养育之恩更大的恩泽了。”

楚楚忽然觉得罗瑞长大了。

“咱们出国的事，跟家里说了吗?”

“早了点吧。”

楚楚说签证说下就下来，她一天都不想等。

“楚楚，你都看见了，家里乱成这样，我怎么开口?”

美少女的心地顿时掠过一阵阴影!

罗正民回家给妻子取换洗衣服，在楼下碰见了郝景波。起初以为是邂逅，其实不然，郝景波是专门来找他的。

“你们抓紧吧，她要跑了。”

“你怎么知道?”罗正民惊奇地问道。

“猜的。”说完简短的两句话，郝景波一颠一跛走了。

罗正民也不怠慢，乘出租车火速赶到朝阳区刑警大队。

碰巧，成刚正领着手下几名弟兄在开会分析案情。由于罗正民和成刚及本案的特殊关系，没人对他悄悄坐在门口提出异议。

成刚对老战友点点头，游动在办公室中央继续发言：按当班服务员的口供，事发当晚尹芙蓉挽着情夫大摇大摆穿过丽豪酒店大堂、上楼，又以同样的姿态于次日清晨离开，显然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回头他又去了几趟丽豪，认识这个风流娘儿们的酒店工作人员都说，从未见过她和情夫双进双出过，总是一先一后很谨慎地分别来去，惟独事发那天是个例外。所以他认定那不是巧合，是一次故意行为，让人看到案发时她不在几百公里以外的现场。这就是成刚把尹芙蓉列为本案头号嫌疑人的第一个理由。

“按成队的说法，她应该有帮凶才对。尹芙蓉不可能有**术来回奔袭数百公里作案。可是致命创伤显示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女性，这说不通呀。”一名年轻刑警说。

“就是啊，手段虽说残忍，却很业余，尹芙蓉总不会找一个三流女杀手吧。谜团太多了。”罗正民认出来，说话的是小江。

“废话，什么都昭然若揭用得着立案侦查?”听罢一圈发言，成刚有些恼火，“还有个细节可以支持我的第一个理由：那天夜里尹芙蓉穿了件白风衣，戴墨镜——注意啊，是夜里戴墨镜，目标感很强。第二个理由：尹芙蓉同时是个犯有重大贪污**罪的嫌疑人，我的很多朋友多年来始终致力于对她的跟踪调查，死者罗琦正是乃父安插在嫌疑人身边秘密从事这项工作的。事发当天下午罗琦失踪前一小时，他曾给父亲打过一个电话，说东西拿到了。”

说到这儿，成刚顿了一下，瞟了门口的罗正民一眼。

“那是一件可能让尹芙蓉见血封喉的重要罪证。但罗琦只说出这一句电话就断了，从此没了消息，直至人车从太子河打捞出来。我的意思是，死者和嫌疑人之间有着根本性利益冲突，在这桩谋杀案中尹芙蓉有着毋庸置疑的杀人动机。在没有发现其他嫌疑人的前提下，我甚至可以大胆推断她就是杀人元凶。”

一阵沉寂之后，队里惟一的女刑警小房提出异议：时间不对，死亡发生在午夜；罗琦又是个强壮的小伙子，轻易不会被人挟持击倒，他的死因可以证明这一点。

刑警老张慢条斯理也开了口：没线索，没证据，依他所见，还是根据现有的实际情况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继续在嫌疑人周围搜索，一路沿高速公路调查——车子跑出那么远，不可能一点痕迹没有。

成刚大喜，当即决定以老张的意见为主形成侦查方案。

散会后，罗正民这才把遇上郝景波的事告知老战友。

“跑不了，已经对她实行24小时监控。”成刚笑道。

尹芙蓉早知道**后面长了尾巴，而且知道这伙人冲什么来的。

心里有数，便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既定计划：每天让新来的司机开车拉着她游动在各大衙门之间。尹芙蓉坚信，无论发生什么事，那张无形的势力之网会为自己提供终极保护。作为网上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谁都清楚牵一发动全身的利害。

好消息接踵而来。

白凤君发来手机短信，他已经提净全部现金，人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接着是秘书小郭拿来了女儿和罗瑞的留学手续和机票。

想起女儿不很情愿地告诉她罗瑞尚未跟家里言语，尹芙蓉带上签证来到医院，因为罗家人全在那儿。

江怡芳在睡觉，谈话只能在走廊里进行。

“正民，我真的很难过。”尹芙蓉握住他的手，“早该过来，只是一想到小琦遇难或多或少跟我有点关系，就……请原谅我的苦衷，主要是怕刺激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