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后大摇大摆从他眼前离开,得瑟的样子,活像只甩着红色大尾巴的小狐狸,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只留下一个脸色阴沉的裸男,以及两个远在五百米之外开小差的暗卫。

在宋栖离开后没一会儿,夙千朝没憋住,气得生生吐出两口老血来。

清隽矜贵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稀有的扭曲,和阴恻恻的目光杂糅在一起。

他活了二十四年,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羞辱。

呵呵,真是好、好得很啊!

翌日中午。

永安侯府别庄。

阴沉的低气压笼罩在庄子的每一寸空气当中。

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四小姐房中端出,往来的丫鬟下人们提心吊胆,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触了大夫人霉头。

听说侯爷今天一大早,便去了城西萧家要说法,至今未归。

大夫人发了好大的火,砸了好些东西。

妾室姨娘们则在前厅等待,任平日里如何嚣张跋扈、拈酸吃醋,今日个个如同鹌鹑似的,乖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就在所有人都紧绷如弦时,一阵悦耳却跑调的哼曲儿声传来。

坐在主位那妇人重重一拍桌子,脸色阴沉怒吼道:“这时候了是谁在哼曲儿?把她给我抓过来!我倒要看看这贱皮子有几根舌头!”

她身后的婆子得了命令,迈着小步急匆匆走出去,又急匆匆跑了回来。

“回禀夫人,是……是七小姐回来了。”

婆子睨了眼后面跟着进来的宋栖,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话。

总不能启禀夫人,七小姐滚了一身泥,跑丢了一只鞋,还顶着一头水草,抱回来一只红彤彤的大鲤鱼?

她老婆子在上京生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碍观瞻的大家小姐。

想当年侯府二房夫妇,也是一对郎才女貌、名动上京的璧人,为何留下的孤女却如此不可理喻?

顶着众人见了鬼的目光。

宋栖坦然迈步走入前厅,她步伐欢快,嘴里还念念有词:“鱼鱼~鱼鱼~”

大夫人见状,感觉额头青筋又爆出一根。

凭什么她的心肝肉女儿被人毁了清白,现在躺在**,生死不知,这二房留下的傻子祸害却活得好好的?还舞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

她不爽,这傻子也别想好过!

姚舜华怒不可遏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把这傻子给我拿下,丢出去掌嘴五十!”

她话音落下,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立刻围了上来。

但架不住宋栖身材娇小又灵活,轻松躲过她们伸来的手。

她依旧抱着大鲤鱼,嬉笑着蹦蹦跳跳朝大夫人跑去。

“伯母,鱼鱼,吃鱼鱼~”

她记得这位大伯母可是最爱吃鱼了。

在数九寒天,就因为一句想吃鱼,将年仅九岁的她丢入深水池中,不抓上一条鱼来就别想上岸。

那好啊,今天就让你吃个够!

还是抹了能让人癫狂的曼陀罗花汁的特别加料版!

宋栖眼中闪烁着真挚纯真的光,突然间脚下一滑,十几斤的大鲤鱼裹挟着塘泥,重重砸在大夫人脸上,将她连人带椅子砸得往后翻去,还和肥厚的鱼唇来了个嘴对嘴。

不仅如此,鲤鱼落地后扑腾个不停,将黑乎乎的泥点子甩得到处都是。

大尾巴啪啪甩了她好几个大嘴巴子。

“啊!——该死的!把这个东西给我拿开!”

姚舜华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在曼陀罗花汁的影响下,心口一阵气血翻涌,直冲上脑。

她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威严姿态,凄声尖叫犹如厉鬼。

丫鬟仆妇们乱作一团,拽人的拽人,捉鱼的捉鱼,偏这一地都是湿滑淤泥,那鱼又是滑不溜秋的。

这厢人一扶起,还没站稳又摔了个狗啃泥。

一群人愣是在这小小的前厅作弄出兵荒马乱的阵仗。

站在一边的宋栖勾了勾唇,微微弯起的杏眸中悄然滑过一丝狡黠。

她撸起袖子加入战局,一双大眼睛明亮得吓人,嘴里嘟囔着:“伯母别怕!栖栖来救你啦!”

然后冲进人堆“嘿呀~”一脚,大鲤鱼原地起飞,再次将姚舜华砸了个人仰马翻。

“啊!——贱人!贱人!!瞎了你们的眼了,还不快把这条鱼弄走!一群废物!”

一时间,整个前厅都回**着妇人凄厉的嘶吼。

门外,两道身影怔在原地,都不约而同收回了准备迈入前厅的脚。

为首那位身材颀长、一身洒金白袍雍容尊贵的男子扯了扯嘴角,轻轻一哂:“贵府……还真是热闹啊,呵呵~”

他身侧,中年男人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满头青筋都要炸裂嗞血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先是前几天祭祖回来,在返程时遇上大雨,山道崩塌,不得已来这处别庄上落脚。

然后最小的嫡女被人捉奸在床,奸夫是萧城主的小儿子,还死逑了!

他上门讨要说法,被萧城主辱骂一顿打了出来,现如今又在当朝九王爷面前失了体面!

一连遭受打击,饶是宋有德再怎么文质彬彬、谦逊有节,也绷不住了。

“都住手!住手啊!闹成这样成何体统!快把她们拉开!”

一通吼完,完全没效果。

里面依旧乱哄哄一团,连小妾们也加入了战斗,时不时你踩我一脚,我揪你几根头发,更有胆大的暗戳戳对当家主母使绊子。

而屡屡受挫的姚舜华也发现了端倪,不再纠结那只大鲤鱼,将矛头指向真正的始作俑者。

“去,别管我了,把宋栖这个小贱人抓住!看老娘今日不活剐了她!”

她说完,一众丫鬟仆妇纷纷向宋栖围来。

被阴影笼罩的宋栖陡然惊醒。

大意了!

刚才混在人群里玩得太欢,没发觉身边都已经是大夫人的人。

她想逃,可手腕已经被一个老丫鬟狠狠钳住,“七小姐,老婆子下手没轻没重,你最好老实点!否则伤到筋骨,落下残疾就不好了!”

枯枝般干瘦有力的手,加上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就这么反过来一拗,差点把宋栖的胳膊卸了。

这可是你逼我的。

她回身狠狠甩了老丫鬟一个耳刮子,附带一手泥巴,直接糊了她的老眼珠子。

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但这种又老又坏的东西,不配!

趁着对方分神之际,宋栖一记窝心脚,将人踹开后逃出包围。

将将要跨出大门时。

一只鹰爪似的手不知从哪里探出,用力扣住她下颌,生生来了个急刹车。

“嘶~”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