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羽捧着药去了偏房,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

宋栖将药一勺勺吹冷,喂进夙千朝嘴里。

待一碗药喝完,她瞥了眼一旁鹌鹑似的两人。

“王爷的脸色已经好多了,不出意外,能熬过今晚,之后再照着我给的药方连续服用七天就行了。”

疤脸和珂羽似懂非懂,不敢相信这毒如此简单就压制下去,不过事关王爷的生命安全,照她的吩咐做准没错。

宋栖放下碗,见窗外夜色已浓,微皱的眉头透出几分担忧之色,“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如果被侯府里的人发现我不在,会很麻烦,还有,你们王爷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神智,待会儿若是提前醒了,最好找个女人,或者别的什么也好,总之想办法把那事情解决了。”

她白腻的指间朝**一点,目光隐晦不明,看得二人**一紧,小脸煞白。

宋栖对他们的反应有些头疼,不放心又强调一遍,“听明白了吗?”

意料之外地,二人没有答话,像是被定格在原地,疤脸一脸呆傻,五官极力舒展,眉头高高挑起,眼睛瞪出了三白眼的效果,嘴巴也张开合不拢。

珂羽抬起手指,指着她身后抖抖抖抖个不停,“您说的,提前醒来,是、是指那样吗?”

“嗯?哪样?”宋栖后知后觉,感受到身后涌动的剧烈内力,心中才猛然惊觉,警铃大作!

她回头看了一眼,盘坐在床中央的人倏然睁开眼,眼中迷茫无聚焦,透着瘆人的冰寒冷漠,但熏红的脸颊,无疑说明他正在被霜火千夜影响着心神!

跑!

宋栖什么也不顾了,将桌上的东西撞得散落满地,依旧不管不顾往门外奔逃。

但疤脸和珂羽比她更快,两人身形一闪,带起一阵罡风,在人闪出去的刹那,房内烛火三盏熄灭了两盏,房门也嘭一声重重砸上。

我*你**!

宋栖凌乱的脑子里有一万头羊驼在四处奔袭!

她伸手去开门,身后之人也在此时袭至,一个狼扑将她摁在地上。

夙千朝鼻翼翕动,在她脖颈间拱了拱,像是在确定什么,然后猛地堵上了她的嘴。

“你冷静点……唔!靠,你丫的属狗吗!啊!”

宋栖狼狈地往后缩,抬起脚丫子踹向夙千朝的小腹,然而却被对方攥脚腕一把拽过去。

他拥住她,宽阔的身躯将她囫囵个儿抱住,他身体颤抖得厉害,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中,那种奇异的情愫,与爱、欲无关。

那是——渴望,灵魂深处骨子里透出的,极致的渴望。

宋栖被吓惨了,巴掌大的小脸白如金纸,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喉间发出断断续续呜咽声。

虽然先前和夙千朝发生过关系,但当时她中了美人奴,神志不清,尽管被折腾得惨,却并未如此清晰地、直面这般恐怖的压迫感和侵略感。

如今见识到了,真真是被吓得心肝胆俱裂!

被抵住的刹那间,宋栖一口气噎在胸腔中不上不下,整个人安静得像是死去了那般,惟一双湿漉漉的杏眼还死不瞑目地睁着。

泪水滚烫,从眼尾滑落,顺着脸颊滴在夙千朝小臂上。

他紧绷的肌肉一顿,竟渐渐松懈了下来,但随着体内药力上涌,继而变得更加紧张,手臂上青筋暴起。

不过好歹是松开了宋栖,他倒在宋栖身上,双眼清明不少,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用几乎不可闻声音说道:“打晕我……”

一个时辰后,月上竹稍时,宋栖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房内走出。

疤脸和珂羽躲在远处的桂花树从中,听见脚步声,两颗脑袋从绿油油的枝叶中探出,眼神心虚躲闪。

珂羽先起了个头,“咳……宋七小姐,刚才……实属无心之过……呃,那什么……”

“你家王爷没事,”宋栖语气冷哑,听不出情绪,想到夙千朝那如狼似虎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腿脚微颤,“只是现在有些疲惫,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其实是被她敲晕了过去,否则现在晕在**的就不是夙千朝,而是她。

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宋栖又和疤脸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忽然想起在密道中,和珂羽的对话。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王爷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霜火千夜不是一个月发作一次吗?这才隔了几天,怎么又发作了?”

疤脸瞅了眼寝殿大门,正要开口,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三更半夜的,是谁来了?

“退下!本王听闻九弟遇刺,特地奉皇后之命,前来捉拿刺客,你们谁敢拦本王?”

院外,为首的男子一袭宝蓝色绣金色如意云纹锦袍,他振袖一甩,一双温润端庄的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约约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戾色。

隔着围墙上的漏窗,宋栖看清了他的脸。

那一瞬间,她心神剧震,整个人被冷行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她双脚钉在原地,灵魂仿佛又回到上一世。

还是她死前的那一幕,冰寒刺骨,冷意浸透了全身,鲜血的锈腥味萦绕在鼻腔中,随着一呼一吸,充斥整个胸腔,然后点燃,炸开。

宋栖疼得几乎不能呼吸。

溜出去打探情况的珂羽急匆匆跑过来,“情况不太妙,这晋王摆明了就是上门找茬,外面到处都是禁军,便是一只鸟也飞出不去,如果被晋王发现宋七小姐在这,那可就麻烦了,这样吧,疤脸,你想办法拖住他们,宋七小姐随我来,我护送您从密道回去!”

珂羽的话打断了宋栖飘远的思绪,听他一番分析,宋栖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人趁着夜色,悄悄摸到密道口,可没想到,打开门,门内竟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里面的人注意到密道门打开,立刻冲了出来,“谁!谁在那!来人,抓刺客!!”

呼啦一下,四处的禁军都循着声音,向这边涌来,宋栖同珂羽两人躲在密道边的破败小院子里。

这里堆满杂物,禁军翻找得花好一会儿时间。

而宋栖就藏在院墙边的一道狭小隔间里面,胸腔中呼哧呼哧,似有血沫被呼吸带出,充斥鼻腔。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宋栖以为外面的禁军将要无功而返,放弃这间院子时,一袭夺目的宝蓝色锦袍出现在她眼前。

富有磁性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奉皇后旨意,一旦在九王府发现可疑之人,一律视为刺客,就地格杀!”

宋栖听着心中一惊,怔怔的目光如针尖麦芒,刺在男人背后,脑子里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她红着眼,手指摸到袖子里的玉佩,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掌缠上她腰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宋栖回过头,居然是夙千朝。

他这么快就醒了?

惊讶的同时,还有一种沉默的尴尬袭来。

二人相顾无言,终于捱到禁军离开。

夙千朝牵着宋栖从隔间出来,率先打破尴尬气氛,“刚才在想什么,愣这么久,吓傻了?还是想等着晋王把你当刺客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