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屋外那群杀手的目标是夙千朝,所以侯府的人只损失了几名护院,宋有德担心再出什么意外,下令所有人连夜收拾东西,等天一亮立即返回上京。
离开前,宋栖悄悄去柴房看过,沈老伯已经不在那里,而给他手臂包扎的布条已经拆下,系了个标准的蝴蝶结藏在窗户边。
他能自如行走,还能控制手指系蝴蝶结,说明神经毒素已经基本解除。
只是可惜,有些问题没来得及问清楚,比如他为什么叫她小小姐?难道和她的父母有关?
他又为什么装成哑巴,在这庄子上干最脏最累的活,当一名最低等的杂役?
这一切,将来若有机会再见,她一定要好好问问。
中午,侯府的队伍停在官道边上歇脚。
见宋栖一个人跳下马车,宋有德转头叫来一干丫鬟婆子,让宋栖自己挑选。
毕竟不管怎么说,宋栖也是个正经的侯府小姐,身边若没个伺候的人,等回了上京,那些牙尖嘴酸、惯是喜欢戳人脊梁骨的高门显贵,肯定会讥讽他苛待孤女。
最最最重要的是!昨日九王爷暗示过他很多次,说对这七丫头很有眼缘,还说什么长夜漫漫,孤独寂寥。
那意思不就是想收了宋栖吗?
只要九王爷收了宋栖,那么晋王妃之位非柔儿莫属!
想到这,宋有德看向宋栖的目光都温和起来,多了几分老父亲般的慈爱。
“栖栖啊,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看得顺眼的,挑几个去,往后就让她们伺候你。”
宋栖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尤其是这永安侯府,宋有德突然对她这么好,一定又在盘算怎么卖了她。
不过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上一世的傻子,最后谁卖了谁还不一定呢。
宋栖围着这群丫鬟婆子看了一圈,挑了几个还算老实的,这几人虽说在上一世没有对她落井下石,但人心复杂,她不会完全信任她们。
她需要心腹,哪怕此人平庸,不能委以重任,但至少在关键时候不会背后捅刀子。
等宋有德亲自将这些人安排好,宋栖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作响。
其他人的饭菜都是丫鬟端到马车里,但她的俩丫鬟都去了收拾行李,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厨娘了。
她一个人走到队伍后方,那里架了好几口锅,热气腾腾。
负责烧菜的李大婶翘着腿坐在一旁,嘴里叼着根光溜干净的鸭骨头,她拿骨头剔了剔牙,指着烧火丫头道:“动作麻溜点,耽误了老爷夫人用饭,小心我削你!”
她说完,扔了鸭骨头,又从锅里拈起一块鸭胸脯肉,正要送进嘴,一根燃了半截的木柴滚落下来,刚好停在她脚边,呲出的火星子落在那双干净的新布鞋上,烧了个不大不小的洞出来。
“哎哟!你个小贱蹄子!瞎了你的眼啦,柴火掉了没看见吗!看我今天不抽死你!”李大婶丢了鸭肉,急慌慌拍干净鞋子,捡起那根燃着的柴火就要往烧火丫头身上抽。
突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杀出,将她手腕定格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不许你打她!”
“哟,七小姐~你这傻子,莫不是也想管老娘的闲事吧?”李大婶瞧着是宋栖,脸色的怒火歇了几分,油腻的唇角勾起,显得无比不屑。
主子又如何?左右瞧着没人,她照样打!况且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这傻子宋栖的地位连个烧火丫鬟都不如!
她浑黄的眼珠子一斜,瞥见宋栖身后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柴堆,手腕用力将人一推。
敢找老娘的茬,今日就是烧不死你,也得让你毁容!
“嘭!”
一道身影倒下,高高的柴堆被砸倒,火星子轰然乱飞。
宋栖看着自己的双手,茫然无措。
什么情况?她……她居然把这一百七十多斤的庞然大物推出去了?
看着李大婶头上扣着铁锅,躺在火堆里打滚,宋栖呆呆怔住,看向身旁嘴巴O状的烧火丫头,对方也是一脸蒙圈。
可她真没用力啊,只是方才被李大婶推搡的时候,反方向抵了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大婶被火烧得满地打滚,惨叫声响彻山林,不少人被惊动,循着声音看来。
烧火丫头慌了神,连忙把人从火里拖出来,抄起扫把将火扑灭。
等火灭了,李大婶人也昏了。
烧火丫头将宋栖牵到一旁,她清秀的脸庞脏兮兮,唯独一双眸子又黑又亮。
“七小姐,咱们闯了大祸了,待会儿不管谁问起,您都说是李大婶自己失足掉进火堆的,若是他们不相信,要对您用家法,您就说是奴婢推的,记住了吗?”
这场景,似曾相识,宋栖仔细盯着眼前这张脸,忽然觉得十分眼熟。
对,上一世,她们见过的,那时候她被宋思思落了胎,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小院当中,动弹不得,水米未进,被烈日曝晒了一整天,就靠着一口微弱的气息撑着。
后来有个人悄悄拿了馒头和水来,一点点喂给她,还叮嘱她千万不能声张。
自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这人,听说是被许给管事的当第五房小妾了。
她记得,这人好像叫……小芫?
此刻,小芫双手抓着宋栖的俩胳膊,用力晃了晃,把刚才的话再次强调了一遍。
宋栖微怔,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说话间,管事的张伯已经带着人过来了,一副气势汹汹拿人问罪的势头。
张伯瞟了眼不省人事的李大婶,色眯眯的目光从小芫脸上刮过,“是你把李大婶推进火堆的?”
“不,我没有!是李婶子自己不小心摔进去的!”小芫将宋栖护在身后,自己则‘扑通’跪在地上。
“小芫啊,别怪张伯没提醒你,李婶子可是茹夫人母家的婶婆,地位高贵,不比你这种卖了身的烧火丫头,若不如实招来,恐怕今日扒了裤子,挨顿板子都是轻的!”
茹夫人,就是宋有德那位藏着掖着、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外室,宋元柔的生母。
张伯说完,身后众人哄声大笑,小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请张管家明鉴,奴婢真的没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