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四更的时候,便有一堆婢子们进来,替她净面、束发、更衣。

皇后的仪容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姚笙笙只觉得这个过程是繁琐的,她觉得脸上被抹了一层又一层的脂粉,但是,他很高兴,因为这在她看来,这个过程是十分神圣的。即便是再为繁琐些,其实她也可以忍受。

她自打懂事,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够与心爱的表哥携手走过一辈子。

记得幼时宫宴,自己和母亲坐在了姑母的旁边,然后旁边就是表哥的位置。

那个时候南宫轩便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她了。

说是要做她一辈子的良人。

姚笙笙只记得她自己是记住这些了,至于后来呢,从表哥成人后,姑母给他纳了第一个妃子,他的心思变再也回不来了,若是旁人也是算了,偏偏是苏妙菱这个人。

表哥看向苏妙菱的眼睛其实自己也不小心看见过,那是一种温情如水的感觉,那个里面到底掩住了什么,姚笙笙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只是不敢想,也不敢说出来罢了。

忙忙乱乱的几个时辰以后,眼下在这将军府的仪式已经到了与家中祖母与父母告别的阶段。

其实按照习俗吗,原这京城之地也是哭嫁,新娘子们的盖头虽然掩得很久,但是声音到底是遮不住的。

可是这毕竟是皇家的婚礼,尤其是关于帝后,所以哭嫁意味着不详,这一点礼部的官员便几次三番上门细细地说了数次。

姚笙笙披着盖头出来,眼角到底是沁出一丝泪来。她自幼在这府里头长大,受尽万千宠爱,她原以为父母的宠爱都是合理的,必然的,可是到了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她自己,也是极为看重这些东西的。

可是眼下自己就要走到那个人身边了,他骑着马,也是穿着和自己规制一般的喜服,只要自己走几步路,那么一切便唾手可得。

所以即便是前尘未卜,姚笙笙还是坚定地向前走去。

父亲和长兄在前面迎着宾客套着官话,倒是母亲,姚笙笙自然是知道的。

她一定是与姨娘们倚在那里,强撑着才不让眼泪掉下来。

皇帝的仪仗到了,百姓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南宫轩扶着将军府的老妇人站起身来,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等。

先前他还认真地与苏妙菱说过誓言,说有生之年定不会负她。他们之间虽然没有私自行礼结发,却也是彼此心心相印的。

那天在御书房里面,很多话到了嘴边其实都无法成句。

苏妙菱她古灵精怪聪明可爱,却也难得知书达理,她这个样子的女子,在这后宫里面实在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可是眼下呢,他自己站在将军府的门口等着新娘子出来,背上是皇帝这两个字的枷锁。

是说什么都无用得很了。

他原以为自己在婚姻方面都是可以任由母后做主的,那顶凤冠到底戴在谁的头上,本质里不过是为了维护朝堂的稳定,直到了现在,直到遇见了苏妙菱,南宫轩才知道,自己原来错得有多么的离谱。

百姓们跪在地上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倒是有几个三五岁的孩童,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南宫轩正好对上他们的眼睛。

那一刻,南宫轩突然觉得,能够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人的心思向来是难以猜度的,何况很多时候猜度是根本无用得,所以世人看重的,往往都是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

宫内外皆是喜气洋洋的一片,当然了,自然是包括苏妙菱居住的殿里。

在这几个时辰里,她虽然手里头拿着医书,但是眼神却是极为空洞的。

不眠不休,滴水未进,饶是健壮的男子都熬不过几日,何况是苏妙菱她一个弱女子呢。

殿里的人急得团团乱转,倒是中途的时候,居然有太后派了姑姑过来说,为着吉利着想,所以苏妙菱封为皇贵妃的礼节排在了半月以后。

她听了居然也是一副厌厌的样子。

好像只会默不作声地流泪,像极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殿内的宫人们互相推诿,谁也没有敢上

去打搅的可能。

这位主子不会就此废了吧,毕竟得不到皇上恩宠老死宫中的妃嫔不在少数。

小荷被自己的这个想法一激灵给吓了一跳,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和姐妹们不是跟着也前途无望了。

就在几个宫人都垂着头想着心事的时候,暖塌那边的声音终于还是打破了这个难堪的境地。

“过来,给我梳妆。”

不远处是成片的礼炮声,正是因为现在天才蒙蒙亮而已,所以格外地好看。几个人依着吩咐赶紧上前去为她梳妆,剩下的一人赶紧关紧了宫门。

若是这些喜庆不小心传了进来,那她们实在是难以担待。

苏妙菱的长发还被那些人给攥在手里,她自己却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要听清楚外面的礼炮声。小荷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很快就闭上了嘴巴。

“过去,把窗户打开,这屋子实在是闷得很。”

这是苏妙菱几个时辰以来的第二句话,婢子们虽然心中惶恐,却还是依言照做了。

不过是祭一番天地然后昭告天下而已,又没有结婚证,法律层面就是不承认的,不是吗?

苏妙菱这样安慰自己,也觉得嘴角泛起来的笑很苦。

近了,更近了。姚笙笙即便是现在,只觉得所望之处一片的红晕,却也可以凭借十几年来对将军府的熟悉大致判断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那马上面,是她一辈子的夫君,是她一辈子都要倚仗的人呢。可是,姚笙笙想到了母亲昨日红肿的眼睛,却还是不经意叹出一口气来。母亲说,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道厚厚的宫墙,便是把所有的东西都隔开来。你要保重,别再像之前那边冒冒失失了。

而父亲呢,她记得他起初是一言不发,后来也是叮嘱,味道却变了。父亲说,她一个人进宫,维系的却是姚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所以千万不能出了任何差池。

昨天的时候她在想,总之宫里头有姑母照应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可是眼下,她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家门口,她还是很惶恐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