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东珠见康熙自赫舍里芳儿去世一个月以来,一直颓废不堪,忙将赫舍里芳儿写的第一封信呈给康熙。
信上还有赫舍里芳儿残留的泪痕:玄烨,你曾问芳儿心中最在乎的是什么,芳儿总是笑而不语,其实芳儿最在乎的东西一直都被你捧在手心里啊,芳儿当初陪你读书,你读到孟子所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反复读之,觉得本该如此,你也和芳儿谈起诸葛孔明,我们一起读他的出师表,不禁泪流满面,替他分外惋惜,你还对芳儿说,孔明是为匡扶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要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芳儿那时听完感动的热泪盈眶。
芳儿以前气恼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空有一番壮志豪情,却无法施展心中抱负,可直到遇到你,芳儿才觉得此生无比幸运,因为你拼尽全力在实现芳儿的理想,你的努力,你的坚持,你的付出,芳儿都看在眼里,也许你还不知,正是你将天下百姓看得比一切都重要,才最终走到了芳儿心里,芳儿一直觉得世间皆苦,若为一人而苦,算不得什么,若为众生而苦,才是芳儿的知心人。
玄烨,你也常说,君子一诺,当值千金,五年前,芳儿向你讨要过一个承诺,若有一日,芳儿不能陪你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走下去,无论芳儿的人身处何方,芳儿的心也会一直陪伴玄烨左右,不离不弃,而芳儿的眼睛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玄烨开创出一个空前绝后,无比繁华的太平盛世。
芳儿不喜欢看到你伤心的样子,也不喜欢看到你颓废的样子,更不喜欢看到你孤独的样子,因为你伤心一分,芳儿会心痛万分,你颓废一分,芳儿也会心疼万分,你孤独一分,芳儿更会自责万分,芳儿不要你像先皇一般痴情与长情,至死只为一人,也不要你如纳兰公子一样专情与伤情,终日郁郁寡欢,芳儿只要你好好活,有人能代替芳儿照顾你,听你说说话,弥补芳儿心中不能再陪你的遗憾。
玄烨,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快要出生了,那是芳儿生命的延续,也是我们感情的延续,等他长大之后,请你告诉他,他的额娘虽然不能将他抚养成人,但真的很疼很爱他,愿他如你一般英勇与仁慈。
海岳尚可倾,口诺终不移,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康熙看完信后又是一番痛哭流涕,口中不停念着:“芳儿……你放心……朕不会负你,更不会负天下苍生。”第二日他重新振作,开始上朝。
康熙十七年(1678年)8月18日,吴三桂病逝,康熙皇帝平定叛乱,将吴三桂的尸体挖出来,分作几段,派快马分别运到相隔千里的几个省,身首异处,永世不得重聚。
他无比沉痛的说道:“朕一直以为这一生最痛恨的人应该会是鳌拜,可没想到竟是吴三桂,朕虽平定三藩之乱,却因吴三桂,朕失去了自己这一生的挚爱,与她天人永隔,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康熙丝毫不顾及与他姑姑建宁公主的情分,下令绞死建宁公主的丈夫与孩子,诛灭吴三桂九族。
同年,康熙册立赫舍里芳儿的孩子保成为皇太子,此时的纳兰容若掌翰林院事,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由于礼法不合,纳兰容若出面反对,遭到康熙怒斥:“滚……朕不想看到你!”到处都是杯子碎裂的声音,纳兰容若因为此事离开翰林学院,被贬为三等侍卫。
曹寅因皇太子册封大典,提前回京,他先去纳兰府探望纳兰容若,劝道:“容若,听我一言,如今的皇上早已不是当年的皇上了,可你仍是以前的你,你若再不改变,怕是要和皇上越走越远了。”
纳兰容若不由叹息一声:“难道我尽心尽力做事也有错吗?”
曹寅也是一叹:“容若,要不是你当初的以死相逼,皇上会连皇后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么,现在你又要阻止皇上立皇后的孩子为太子,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纳兰容若的眉宇间弥漫着浓浓的悲伤:“对于那一次的以死相逼,我也深深自责过,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吴三桂当时算准了皇上对皇后的一片深情,才将皇后难产的消息透露给我们,皇上当时回宫定会受到吴三桂的埋伏夹击,不仅会有生命危险,更会动摇所有将士的心,没有主将,必定溃不成军,我将皇上还有和我并肩作战所有好兄弟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重要百倍,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曹寅轻抚着他的肩:“皇上不是天上的神,而是与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啊,皇后已是皇上的禁忌,皇上虽是贤德圣明的仁君,但你屡犯他的禁忌,他只是冷落你算是万幸了,自皇后死后,皇上的性情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再与我们谈天说地,嬉笑怒骂,他将所有心思都用在管理朝政上,借忙碌的公务来忘记这段刻骨铭心的悲痛,可我心里清楚,他只是不想让自己静下来,他将所有的爱倾注在皇后这个孩子身上,我也深知皇上对这孩子的爱太过了,历朝历代,要么立贤要么立长,而清规以前都是帝盛年而不立,皇上正值盛年,又有长子,而皇后的孩子未满三岁,根本无法判断是否贤明,就这样立为太子于情于理都不合,可你就念在皇上对皇后情深似海的份上,别再阻止了,况且你根本就阻止不了。”
纳兰容若苦涩一笑:“没想到我和皇上竟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曹寅忍不住问他:“容若,你怨皇上吗?如今皇上袒护索额图,为了保住赫舍里家族在朝廷上的地位,丝毫不顾及当年情义,这般打压纳兰家族,处处针对你阿玛还有你?”
纳兰容若摇摇头:“我对皇上的感情何止是君臣情谊,他也是我的表哥啊,在我心中,我的表哥一直都很出色,我看着他一步步变得强大,强大到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他,再去触碰他的威仪,走到今日,我为皇上感到骄傲,也为自己能有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表哥感到自豪,我无愧于心,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说了该说的话,他怨我,怪我,甚至恨我,我无话可说,只要皇上还是那个一心为民的仁慈帝王,无论他今后如何对我,我都毫无怨言。”
史料记载:康熙十五年二月,康熙陵寝景陵开始兴建,并且仁孝(孝诚仁皇后)地宫开始兴工,首开皇后可先行入葬皇帝主陵的先河。
康熙十六年九月,康熙亲自阅示将要葬入仁孝皇后的陵寝位置。
康熙十九年五月初二日,康熙帝率皇后遗孤皇太子胤礽往巩华城祭奠,翌日即仁孝皇后六周年祭日,康熙帝特命胤礽首祭母后仁孝皇后,以让儿子胤礽为母仁孝皇后尽孝。
雍正元年,雍正皇帝奉孝诚、孝昭、孝懿、孝恭四后同祔圣祖庙。以孝诚仁皇后为圣祖元配,故首奉孝诚仁皇后,次奉孝昭仁皇后,次奉孝懿仁皇后,次奉孝恭仁皇后。
曦月番外
“你说什么?那个包衣出生的贱婢昨日被皇上临幸了?”我厉声质问我的贴身侍女若雪,若雪被我吓住了,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我不由咬了咬唇:“这个贱人挺有手段的,知道本宫姐姐是个菩萨心肠,也知道皇上喜欢看书,就想出这一招,看来本宫不能坐视不管了。”
我处处针对乌雅·德蓉,她总能巧妙化解危难,后来她被我逼得无路可退之时,又去找我姐姐求救,恰巧被我撞见。
“奴婢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只想好好活着,恳请娘娘救救奴婢!”
姐姐淡淡一笑:“既便你有那样的想法又如何?在这后宫中,能得到皇上的垂怜与喜爱,也是你的福分。”
最后化为一声叹息:“起来吧,你若安分守己,本宫定会保你平安无虞,绝不会让本宫的妹妹再难为你。”
我听到这句话,气愤的走进房中,那贱人城府真深,姐姐又被她蛊惑了。
我大喊了一声姐姐,看向乌雅·德蓉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姐姐见我面露凶光,忙将乌雅·德蓉支开,还有些不解:“她也是选进宫的秀女,被皇上临幸亦是理所当然,你这是在气什么?”
我切齿道:“我只是不想让姐姐重蹈赫舍里皇后昔日的覆辙,赫舍里皇后如何早逝,我与姐姐心知肚明,最难防的还是身边人的算计,这贱婢本是姐姐身边的宫女,她才入宫几年呢,却从一个卑微宫女成了皇上的女人,有如此心机,到时候真是防不胜防。”
姐姐摇摇头:“我看你是多虑了,那丫头会写字,也喜欢读书,我便准许她闲暇之时去藏书阁帮忙打理,她也可以观阅一番,皇上只是在藏书阁与她偶遇,并非她刻意为之。”
我不由冷冷一哼:“想必她没入宫之前就知道皇上喜欢读书吧,她见姐姐好说话,便主动请缨去藏书阁帮忙,借着姐姐的手往上爬,这贱人还真是别有用心啊。”
姐姐闻言叹了一口气:“自从芳姐姐走后,皇上独自一人在养心殿待了足足三年,我看在眼里,心却如针扎一般,皇上正值盛年,却一直忙于政事,我每次看见皇上的背影都是萧索不堪,太苦了,真的希望能有人多陪陪他,多照顾他。”
我听完气得直跺脚:“姐姐,有时候,我真的对你是怒其不争啊,亏你白白长了这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以前是被赫舍里皇后的万丈光芒挡着,我不好说什么,可现在你才是后宫之主,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争,不夺,不抢,你可知你的不争,不夺,不抢给自己带来多大祸患,到时候一群人踩在你头上欢笑连连,你便满意了么。”
姐姐微微一叹:“曦月,你为何到现在还不明白,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得到皇上的心,皇上的那颗心随着芳姐姐的逝去也跟着埋葬了,而我平生太爱干净,仅仅在一个毫无感情与灵魂的躯壳下承欢非我所愿,我也有我的骄傲。”
我不禁咬咬唇:“在后宫中,最重要的不是得到皇上的那颗心,而是思虑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只有诞下龙种,方能长长久久,宸妃得到太宗的心,下场如何,董鄂妃得到先皇的心,下场如何,如今赫舍里皇后得到皇上的心,下场又是如何,我看真正糊涂的是姐姐。”
姐姐苦涩一笑:“没有爱产下的孩子注定没有幸福,况且皇宫原本就是争权夺利的地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无形的战场,我若为了自己的私欲生下皇子,以他作为巩固我地位的筹码,对他何其残忍与不公,如此这般,我宁可他从未来过这世上,也好比赐予他生命,却又亲手将他送入水深火热中挣扎。”
我还想再说,姐姐打断我,摆了摆手:“别再劝了,我意已决,另外我还想提醒你,别以为现在我们阿玛被皇上重用,皇上册封你为贵妃便能为所欲为,若你想巩固自己的地位,更别挖空心思想算计谁,也别仗势欺人,还是要像以前一样谨言慎行,皇上已无心,一句话便足以让一个人究竟是处在地狱还是天堂。”
姐姐只当了半年皇后就离开了人世,我争的一切一下子变得毫无意义,后宫依然源源不断有新人踊进来,都是如花的女子,如花的年华,可我明明只有二十几岁,却早生华发,更可怜的是后宫的女人们都怕我敬我,而我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到一丝眷恋与牵挂,我这一生苦苦追求权力,到头来却发现最让我怀念的还是有姐姐相伴的日子,我委屈了可以躺在她怀里大哭,转辗难眠之时听着姐姐的歌声便能入睡,我们相互依偎,互相取暖,可如今只剩我一人,形影单只,不知所措,我看着这深深高墙,冷月孤魂,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