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冬春交际的时节,赫舍里芳儿却病倒了,太医诊断竟是得了天花,那时康熙正陪着孝庄在遵化汤泉疗养,得知此事,心急如焚,孝庄亦闻知,也催促着康熙回宫,康熙得到懿旨后,火速出发,第二日凌晨就赶到了坤宁宫。
赫舍里芳儿看到康熙到来,慌忙用被子蒙住了脸:“太丑了,真的羞于见人,玄烨,你还是走吧,当年李夫人病重,也是不让汉武帝看,只想着给汉武帝留下这一生中最美的容颜,这让汉武帝足足思念了她一生,至死亦难休,如今芳儿便是这样的想法。”
康熙急道:“芳儿啊芳儿,朕都被你吓得快魂飞魄散了,哪里还管得你容颜丑不丑?”说着便掀开她的被子,赫舍里芳儿见自己的丑容被康熙见了,忙用双手捂住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玄烨啊,为什么连芳儿最后的心愿也不肯成全?”
康熙又将她的手拉下来紧紧握住:“你看着朕的眼睛,芳儿,你之前说过,要与朕同生共死的,你岂能说话不算数?”
赫舍里芳儿不由低下头:“芳儿以为自己的身子也是极好的,只是没想到还是得了这要命的天花,玄烨……”
康熙一下子将她搂进怀中:“芳儿,你听着,朕当年也得过天花,却还是活了下来,天花虽然可怕,但一定会有救治的办法,朕会一直陪着你,朕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赫舍里芳儿忍不住问他:“玄烨,若我……”
康熙忽然吻住她,他此时的害怕,紧张,担忧,不安全部融入这深深一吻中。
不知过了多久,赫舍里芳儿这才安静的躺在康熙怀中,听康熙慢慢回忆着往事:“朕自记事起,从未在皇阿玛与额娘膝下承欢过半日,就算得了天花,皇阿玛也未曾来看过朕,朕始终记得被关在一个连半点阳光都照不进来的房间里,四周仿佛都能嗅到死亡的味道,而那时董太妃生了一个儿子,皇阿玛沉浸在做父亲的幸福与喜悦之中,还对所有人说那才是他第一个孩子,若董太妃的孩子还在,皇位也绝不会落在朕头上,因为只有四弟才是皇阿玛心中最期待的储君。”
康熙说完不由苦涩一笑:“不过老天确实会捉弄人,被皇阿玛捧在手心里疼的四弟却夭折了,而所有人都以为快要死的朕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可那有如何,即便朕被皇阿玛立为储君,在他眼中,从来就没有朕和二哥。”
赫舍里芳儿忍不住问他:“玄烨,你怨过先帝吗?”
康熙点点头:“朕那时虽小,心里还是怨过的,也十分不能理解,朕战胜天花,克服了偷懒的毛病,苦练武艺,用功读书,只想得到皇阿玛的认可和一点点父爱,皇阿玛却丝毫不肯施舍,他看向我和二哥的眼神都冷冷的,可唯独看向董太妃的目光却那么温柔,为此,皇玛嬷与皇额娘不知流了多少眼泪,董太妃死后,皇阿玛像疯了一样,天天喊着要出家,后来也得天花去世了。”
“朕那时便发誓,绝不会像朕的皇阿玛一样,只为了一个女人,就弃整个国家于不顾,弃天下百姓于不顾,放弃对万民应尽的责任,对皇玛嬷应尽的孝道,对皇额娘应尽的义务,对皇子应尽的教导,可到现在,朕终于有些理解当年皇阿玛为何只爱美人而不要江山了,美人实在太美好,而江山到处都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前路太多艰难险阻,荆棘载途,还有一道道要过的坎与令人头痛的难题在后面等着朕,朕也会怕,也会脆弱,也会退缩,芳儿,你就忍心丢下朕,让朕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些吗?”
赫舍里芳儿摇摇头:“我不要,玄烨,芳儿会陪着你,再苦再难也会陪着你,走下去。”
法国传教士白晋及时送的西药让赫舍里芳儿攻克了天花的难关,后又在康熙无微不至的照顾与陪伴下全好了,只是额头上留下了痘痕。
在坤宁宫,赫舍里芳儿照着镜子忍不住惆怅起来:“怎么看,还是太丑了。”
康熙本是认真的看着奏折,听她说这句话,看了她一眼不禁一笑:“哪里丑了,朕倒觉得芳儿天生丽质难自弃,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来,笑一个。”
赫舍里芳儿不由嘟起嘴:“竟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我,谁知是不是骗我的。”
康熙放下奏折,走到她的身边,拥住她:“你啊,就是太追求完美,可万事万物哪有十全十美,你看看朕,脸上依然还有当年天花留下的痘痕,如今你的脸上也有了,你与朕还真是佳偶天成,天生绝配。”
说到这里,康熙又是一笑:“白晋还说朕威武雄壮,仪表堂堂,身材高大,举止不凡,朕的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鼻尖略圆而稍显鹰钩状,虽然脸上有一点天花留下的痘痕,但丝毫不影响朕的美好形象。”
赫舍里芳儿听完噗嗤一笑:“玄烨,自信也是一种美。”
康熙吻了吻她的额头:“好了,别为这样的小事烦心了,在朕眼中,心里,无论芳儿变成什么样,都是最美的。”
赫舍里芳儿听完心花怒放,忽然想到什么提醒他道:“玄烨,我的病已经好了,你还是去乾清宫处理公务吧,在坤宁宫总不大好,我也怕自己会影响你。”
康熙正想找留下的借口,赫舍里芳儿已帮他收拾好奏折,十分积极地赶着他,他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