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中是南福的重点中学,即便在千禧年前后,这里充斥着校园暴力等诸多不良现象,但仍旧掩盖不了它是这个镇的重点中学的光环。
直至今日,镇中已经没落,这也是诸多小镇中学难以避免的衰退,不少人都迁居到市区,但凡家里不是太穷苦,哪怕只是在城里务工,都会让孩子去市里读书。
而镇中虽然加大了建设的力度,仅仅只是十年,基础设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在校园东北角的这座旧宿舍楼,始终荒废着。
因为这里曾发生过一起影响极其恶劣的凶案,而这桩案子时至今日仍旧没有结案,虽然学校方面也曾想过改建这座宿舍,但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
程文君当年的宿舍,就在二楼,此刻,二楼的宿舍亮了起来。
当年的火场,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不过与那些废弃的烂尾楼一样,这宿舍楼里遍地都是各种废弃垃圾,处处充满着年轻人寻求刺激所留下的“证据”。
程文君的宿舍里,被绑住了手脚的武勇,被丢在了客厅,虽然昏迷,但他眼睛却诡异地睁着,翻着白眼。
李特穿着红色的法衣,手持一把八卦伞,临时布置的神坛上,坐着文将军的神像,那圣洁的神像,用红布蒙着双眼。
李特端起一碗符水,噀水到了武勇的脸上,后者被喷了一口,猛然惊醒了过来。
他想要张嘴,却发现嘴巴如何都张不开,他嗅闻到一股浓重的502胶水气味,知道自己的嘴巴已经被胶水粘了起来,非但如此,他的眼皮也被胶水黏住,即便失去知觉也无法闭眼!
李特一脸淡漠。
“今日大吉,正宜庆土安龙,恭请新神登临!”
言毕,李特便开始念经,步罡踏斗,虚空画讳,而后拿起了神坛上的一个老虎钳。
他走到前头来,夹住武勇的指甲,缓缓用力,一点一点将武勇的整个指甲盖,硬生生拔了下来!
武勇吃痛,但如何都无法叫喊,喉间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叫。
“你也知道痛?不应该啊……难道我弄错了?再来一个试试……”
李特一个接一个,直到武勇十指光秃,满是鲜血,他才停了下来。
武勇的眼中满是恐惧,他终于体会到了被害人的痛苦与恐惧。
然而李特的行动才刚开始。
他将十几面令旗摆在了武勇的跟前,抓起他光秃秃的手指,便在令旗上画起符咒来。
刚刚碰触到令旗,武勇就感受到钻心之痛,这种疼痛还未消散,伤口变得火辣辣,如同烈焰灼烧一样!
“没想到吧?我在旗子上喷了魔鬼椒的辣椒素,对你不错吧?”
武勇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想要打滚,但手脚被绑,根本就动弹不了。
他用力张嘴,以致于嘴皮都被撕扯得血流不止。
他的双眼充血,仿佛眼球随时可能会爆开一样。
然而李特的动作还没停下来,他一边念着经,一边将一根根令旗,猛然将令旗的杆子插入了武勇的身体!
此时武勇才发现,那些令旗的杆子,根本就是烧烤用的大号铁签子!
武勇很快就被令旗插成了一个大刺猬,但李特显然并不满足。
他这十年来,研究过无数种法子,他脑海中全是程文君受难之事的惨状,他知道该怎么对付武勇,才能让程文君的灵魂安息,只有拿武勇来血祭,程文君才能真正成神!
插完旗子之后,李特又取出了一个硬木梆子,以及一个羊角锤。
他将武勇的十根手指放在了硬木梆子上,开始一寸一寸地敲击在武勇的手指上。
每砸一下,硬木梆子就会发出哆哆的清脆响声,而且越来越有节奏,就仿佛道教科仪的音乐一般。
所谓十指连心,手指被一寸一寸地砸烂,这样的痛苦,即便武勇,也坚持不住。
因为无法闭眼,他的眼睛留下了血泪,但他又只能任由李特施为,根本无法反抗。
“阿特,够了!”
许落终于赶到,当他看到这一幕,也是快步冲了过来。
“够了?你觉得老师当时会这样求他么?你觉得他伤害老师的时候,会想过够了么!”
许落彻底沉默了。
脱掉警服的话,他巴不得武勇更加痛苦,但穿上警服,他却不能袖手旁观,不能看着李特滥用私刑。
“把他交给我吧……现在的证据,足够将他绳之于法了。”
“把他交给你?然后就像十年前一样,吓得不敢走进这个房间?”
“我不敢……走进这个房间?被吓破胆子的是你才对!”
当年他们被苏赫宣一伙人逼着玩自相残杀的大逃杀游戏,许落寡不敌众,只能带着李特逃来这里。
而当宿舍起火之后,许落带着李特赶到了这里。
在他的记忆之中,他第一个冲进了宿舍,所以他见到了程文君的惨状,也看到了武勇戴着头盔离开。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为什么李特反倒要谴责他胆小,谴责他没有胆子进入这个房间?
当初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可是李特,而不是他许落啊!
或许正因为当年自己太过懦弱,所以李特才会修改了自己的记忆,把这些耻辱推到了许落的头上,所以才想要加倍虐待武勇,以此来弥补当年的软弱!
“你胡说!胆小的是你!你若真的够用,现在就该给老师报仇雪恨!你敢么!”
李特将沾满了鲜血的羊角锤,递到了许落的面前。
见得许落不敢接锤子,李特只是冷笑。
“你不敢,那就不要阻三阻四!”
李特一锤子下去,又敲在了武勇快被砸烂的手掌上,因为剧烈的疼痛,武勇昏死了过去。
李特又含了一口符水,噀水到了他的脸上,然而武勇却再没有醒来。
“你说得对,确实够了,现在,该结束了,老师也该登上神位了!”
李特反转羊角锤,用尖利的羊角,瞄准了武勇的脑袋,这一锤子敲下去,武勇必死无疑!
“阿特你住手啊!”
许落知道,自己再不出手,李特就会变成杀人凶手,硬着头皮,一头撞向了李特的怀里。
两人翻滚在地,李特也恼羞成怒,与许落扭打在了一起。
他心里也很清楚,警察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一旦错失这个机会,以后就不可能再杀掉武勇了。
因为两人扭打,许落的伤口被崩开,鲜血也涂了两人一身,但他抱着李特,如何都没有松手。
“阿特,你冷静,我这是在救你!”
“救我?十年前你也说救我,可结果呢?结果我蹲了十年的牢,这个恶魔逍遥法外十年,你救到什么了?”
李特的怒叱,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许落的灵魂,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了许落的胸口,顿时让许落愣住了。
只是相互扭打的二人,并未发现刚刚还在翻白眼的武勇,眼珠子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根本就没昏死过去,他只是在诈死!
此刻他将反绑着的双手从双脚绕到正面,曲起膝盖,被绑着交握的双手,猛然下击,借助双膝的扩展,竟硬生生将扎带崩断了!
武勇捡起了地上的羊角锤,一锤就砸在了李特的脑袋上!
“啵!”
随着一声清脆,李特如同木桩一般倒下,而武勇强忍着剧痛,用快要烂掉的双手,抓住羊角锤,就要砸向许落的头部!
“住手!放下武器!”
关键时刻,姚夏终于带领着同事们,赶到了现场来。
她手里端着枪,瞄准了武勇。
然而武勇只是转过头,如同恶鬼一般露出残酷的笑容,高举锤子,朝许落砸落下去。
“砰!砰!”
两声枪响的间隔很短,短到只有半秒钟。
因为姚夏的第一枪,是用来鸣枪示警的空包弹,第二发开始才是实弹。
这颗子弹打中了武勇的后心,让他猝然倒地。
“终于……结束了……”许落长松一口气,他挣扎着想将李特扶起来,想看看他头部的伤口,然而长时间的坚持,在武勇被击中的那一刻,彻底松懈下来,他也陷入了昏迷。
等他再度醒来之时,周围一片纯白,这种感觉他都有点习惯了。
黄雨婷正在给他换吊瓶,见得他醒来,也是满脸惊喜。
“蜀黍你醒了!”
黄雨婷赶快呼叫了医生,过了几分钟,医生赶了过来,给许落做了检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是母亲叶莲章通红着双眼,穿着无菌服走了进来。
“妈……李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妈……”
“他没事,你放心吧!”
叶莲章也知道儿子的脾气,当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许落心头大石也总算是落地了。
“武勇呢?”
叶莲章眉头微皱,但到底还是没有隐瞒:“死了。”
许落沉默了片刻,心里很庆幸,死了好,死了好……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隔着重症病房的玻璃,许落看到了姚夏和韦局长等人,他抬起手来,朝他们挥手,示意自己没事,那些同事也笑了起来。
因为许落刚刚苏醒,探视时间也有限,叶莲章很快也被“赶”出了病房。
黄雨婷再度进来,帮许落掖了掖被子,朝他调侃了一句:“蜀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段时间我罩你,等好了你可得请我吃饭!”
许落也笑了:“没问题,你换药的时候下手轻点就行。”
黄雨婷哼哼一笑:“那要看你表现了。”
许落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有了黄雨婷的照料,住院也确实轻松了很多,就这么过了几天,他便离开了重症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来。
姚夏和同事们还在处理案子的后续,许落也能玩手机了,从官方通报等消息,他也看到了程文君一案沉冤得雪,给网民们带来了多大的振奋。
这个案子成为了热门话题,热度居高不下,舆论也都是正向,仿佛一切都被修复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在替李特喊冤,甚至有人将他当成英雄来崇拜,网上开始出现各种梗图,都在线上膜拜这个以暴制暴的复仇之神。
许落想去看看李特,但眼下他还无法行动,也只能作罢。
直到有一天,走廊外面突然喧闹起来,过了老半天才渐渐安静下来。
黄雨婷来给他换药的时候,许落才问出了信息,李特不见了!
要知道,李特的病房可是有人轮班看守的,可他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就这么不见了!
舆论再度将他神化,夜游神的传说愈演愈烈,这款软件再度盛行地下,甚至衍生出了一个地下圈子。
姚夏等人虽然来看望许落的时候,也会跟他同步消息,但李特似乎真的销声匿迹了一样。
许落就在这样的舆论氛围之中,渡过了养伤的两个月。
姚夏等一众同事,都在努力追索李特,但毫无所获。
出院的这一天,许落接到了新的任务,加入了对李特的追查,他感受到了姚夏对他的信任。
黄雨婷帮他收拾东西,送他上了车,趴在车窗上,朝他开玩笑。
“蜀黍,别忘了欠我一顿饭!”
许落伸出手来:“谢了,OO后!”
黄雨婷调皮一笑:“哟,搞得这么正式干什么,想趁机吃小妹崽豆腐啊?”
许落白了她一眼,正要缩回手,黄雨婷又大方地抓住了他的手。
“益你啦(便宜你啦)!”
许落会心一笑,正要松手,却看到黄雨婷的手腕上,现出一小块文身。
许落对这个图案实在太过熟悉!
三根并排的口红,口红不同色号,拖出三道略微带着弧度的色带,跟李特的三根香图案,同样的构架!
而且从文身的陈旧程度来看,绝对不是近期才纹上去的!
许落一把将黄雨婷的手拖了过来,细细看着那文身,黄雨婷却没有任何的惊慌,她任由许落研究着她的文身。
许落的脑海之中闪现他与黄雨婷所有交往的画面,许落突然心底发寒,猛然抬头,看向了黄雨婷。
黄雨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朝许落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