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超虽然是主管刑事的副所长,但日常负责的工作很多,工作时间确实有点严肃,但下班之后却经常关心同事们的生活,许落也从未见过冯超发这么大的火。

丢下阿胜,许落小跑着来到了村庙这边。

“你就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

看着这座破败的村庙,一想到李特在这样的地方长大,走出花麻地,小小年纪就出去寄宿读书,许落也是感慨万千。

此时村庙前头停满了车子。

有两三辆警车,还堵着两辆进口豪车,光看车牌号就能看出奢华程度的那种。

一对老夫妇正在朝姚夏咆哮,几个年轻人则扯着冯超讨要说法。

冯超则与几个刑警守在警车边上,阻挡着几个年轻人冲击警车,李特则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

“冯所……”

许落拨开围观群众,抬起警戒线,走到了冯超的身边来。

“你到底干了什么!”

冯超一把将许落拉到了一旁,满目的抱怨。

“我怎么了?”许落一头雾水。

冯超眉头紧锁:“你跟这个李特早就认识?”

许落迟疑片刻,如实回答:“是。”

“那你不早说!”

冯超有些气恼。

“你也没问啊,再说了,我是我,他是他,又没有血缘关系,总不能因为相识就把我排除在外吧?”

冯超白了他一眼:“现在你如愿以偿了。”

“什么意思?这是让我参与这个案子了?”许落心中窃喜。

冯超面色凝重:“冯玉梅的家属全都赶了过来,他们一致认定冯玉梅被李特绑架了,现在就是救援的黄金时间,一定要让李特供出冯玉梅的去向……”

“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吧?”许落也明白了,只是办案不能谁闹谁有理,得照着程序来走才对啊。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李特只是嫌疑人,即便有了确凿证据,也需要经过讯问和批捕等各种流程,怎么就能认定他绑架了冯玉梅?

冯超哼了一声:“李特承认他知道冯玉梅的下落,但他只会告诉特定的一个人。”

“我?!!!”许落浮现一丝不安,李特到底想搞什么鬼?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的交情到了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许落顿时陷入了短暂又不愿想起的回忆当中。

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曾经是他生命中最美好,又最痛苦的画面,在他因为没有父亲的庇护,保守欺凌的时候,李特曾与他“相依为命”。

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正因为需要保护更加弱小的李特,许落才战胜了怯懦,鼓起勇气面对生活。

“许落?关键时刻,你别给我犯浑!”

冯超一声呵斥,把许落强行从记忆中拉了回来,许落只能苦笑回答一句。

“这个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

姚夏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朝许落追问说:“现在关系到失踪人员的人身安危,你想参与案子,就必须厘清案件相关人员的社会关系。”

“你知不知道他是刑满释放人员?”姚夏显然已经调查过李特的个人信息了。

“知道。”许落不仅知道,还知道李特坐了十年牢,年初才刑满出狱,许落甚至清楚地记得出狱的日子。

“纵火杀人,这可是重罪,当年数罪并罚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而且他还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双相障碍,疑似对同监的狱友进行精神控制,最后却因为重大发明专利而获得了减刑,这些你都知道么?”

姚夏眉头紧锁,显然将李特当成了极其危险的人物。

许落知道,自己的回答会影响姚夏对自己是否能参与案子的评估,但在大原则面前,身为警察,他决不能犯错,也绝不会犯错。

“知道。”

许落的坦诚相告,反倒令姚夏感到为难。

“这十年间你们有没有联系?”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许落说的是实话。

李特刚入狱之时,许落曾经申请过探视,但接连被拒绝了几次之后,他就再没提过申请,因为他了解李特的性格。

姚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冯家的家属又闹了起来,她不得不快点做出决策。

“为什么是你?”

李特为什么会选择他?

许落沉思片刻,只能苦笑地回答:“因为他只信任我?”

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

如果放在十年前,这绝对是唯一的答案。

但十年的牢狱生涯,足以改变一个人,他也不知道李特会变成什么样子。

姚夏盯了许落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先让我打个电话。”

背过身去打了几分钟电话,姚夏转身朝许落说:“你去吧,记住,一定要掌握主动权,不要给这身衣服丢脸。”

许落抖擞精神,敬礼:“是!”

然而当他走到警车边上之时,许落又有些迟疑了。

因为他看不穿李特,许落明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对他目前的举动却看不出半点头绪。

这就像你知道一个人的目的地,却不明白他选择什么样的路径,他选择的路线又有什么意义。

“你找我?”

许落朝刑警队的同事点头示意,而后俯身靠在了车窗上,朝车里的李特问了一句。

李特稍稍转头,看着许落,许久才指了指村庙的大殿。

“你进去磕个头,我就把冯玉梅的下落告诉你。”

起初姚夏提醒他别给警察丢脸,许落还不以为然,没想到李特仿佛听到了他们对话一样,一上来就给了许落一个下马威。

“磕头?向谁磕头?即便对我,你也要用装神弄鬼这一套?”

李特闭上了嘴,转过头去,抱着太极印,继续打坐。

许落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愤怒地质问:“坐了几年牢,你觉得自己行了是么?快告诉我,冯玉梅到底在哪儿!”

李特仍旧微闭着双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许落对他实在太过了解,这个人一旦打定了主意,那就是死都扭转不过来的了。

扔下李特,许落也是闷了一肚子的气,看着不断施压的冯家人,看看极力安抚的同事们,再看看油盐不进的李特,许落只能走进了村庙的大殿。

然而他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大殿的神坛,就再也挪不开眼,迈不开腿!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