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要抱过来, 柳拂嬿咬紧了唇,后退一步。
柳韶动作一僵,双臂空空地瘫坐在原地。
“我不想再听这些话了。”
“我给你找了个酒店,房费付了一个月, 你先去那边住。”
“我们, 都冷静一下吧。”
说话的时候,柳拂嬿没有看向她。
声音很空, 像从一个荒芜的原野上传来, 带着寂寥的风声。
没过多久,物业很快派来了司机和车。
司机戴着白手套, 车是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十分尊贵,会让柳韶眉开眼笑的那种。
可柳韶却没了那样的心思。
她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女儿,见对方浑身写满抗拒,最后还是哽咽着离开了。
车子才开出前门,柳拂嬿立刻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顾不上肮脏, 也顾不上被太阳晒得滚烫,她想直接坐在地面上。
然而, 双膝一软的刹那, 却忽然被人托住了身体。
花园的侧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薄韫白出现在她身旁。
他身上带着清爽的冰凉感, 晒红的手臂贴着他,就觉得很舒服。
柳拂嬿闭上眼睛, 在他身上的清冽气息里, 渐渐找回自己的呼吸。
而后,就这样借助他的力量, 软绵绵地站立着。
“你都听到了吗?”
她很安静地问了一句。
薄韫白没有回答。
只是稍稍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
然后, 又把她的脑袋往怀里拢了一下。
他的指骨也浸润着淡淡的清凉感。
消解了盛夏的燥热,让人心安。
有他在这里,柳拂嬿便有了勇气,去回忆更多的事情。
“……我记得那是我很小时候发生的事。”
“我发高烧,意识不清地躺在医院里。”
“隐约记得,护士带着一个人进来,说是我家里的大人来看我了。”
“然后,然后护士出去,那个人就……”
柳拂嬿咬了咬牙。
“我家里没有其他的大人了。护士不会随便放人进来。”
“不是她,还能是谁?”
薄韫白垂了垂眸。
他嗓音也有些哑,片刻之后,才低声道:
“你之前问过她吗?”
“……没有。”
“我那时候太小,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后来一直做噩梦,一直做。每次醒来都满头大汗。”
“然后,才渐渐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闻言,薄韫白并未立刻出声。
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话音温清,带着极为令人安心的沉稳感。
“是哪家医院?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只是,好像不是苏城。”
柳拂嬿努力地回想着。
“我记得她刚生下我的时候,全国乱跑,到处旅游。可能没过几个月,就要换一个地方。”
“是到了我该上学的年纪,她才在苏城留下来的。”
这个才回忆起来的事实,好像更佐证了她的猜测。
柳拂嬿话音愈发冷了下来。
“明明之前一直都居无定所。”
“除了她,还有谁知道我在那。”
头顶上烈日炎炎,她却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那股阴森的杀意,这么多年来,一直盘踞在她的噩梦里,久久不息。
随即,不公平的感觉扼住了心脏。
不是说妈妈是全世界最爱孩子的那个人吗?
为什么她要这样对待自己。
为什么其他的孩子都父母双全,相亲相爱。
只有自己要承受那一切。
她不是没有想过,忘掉所有的这些事。
只要柳韶不再赌玉,就彻底地原谅她,原谅这个自己唯一的家人。
然后,两个人相依为命地度过余生。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有些事情就是永远忘不掉的。
有些伤痕,就是一直留在心里,长不好的。
柳拂嬿紧紧地咬着牙关,咬得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绝望到极致,原来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眼前的世界由白变成了黑,大脑深处也传来强烈的痛楚。
她坠入回忆的深渊,看不清眼前的人和事,心底只剩下愤怒和悲凉。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掉入巨大的囚笼,眼前是层峦叠嶂,周围是荆棘丛生。
无声无光的永夜。
不知过去了多久。
忽然,认知狭窄的混沌被打破。
身旁那个朦胧又模糊的声音,总算传达到她的耳中。
“寒露。”
“柳寒露。”
是薄韫白的声音。
他那么桀骜的一个人,声音却这么清润温和。
就像是,终于剥开了重重迷障,到最深的地方来找她。
伴随着他的话音,好像有甘冽的雨霖,降落在龟裂的大地上。
随即,夏蝉的叫声,空气的嗡鸣声,蝴蝶在花间振翅飞舞的声音,也像潮水一般涌入耳朵。
柳拂嬿抬起眼。
看见整个世界都雪亮透明,花园里满溢着蓝紫相间的绚丽花色。
薄韫白就在她身旁。
以一个半蹲跪的姿态,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他嗓音有些哑,不知是叫了她太多遍,还是别的原因。
柳拂嬿听到他的声音。
“柳寒露。”
“我也是你的家人。”
“我在这里陪你。”
怀抱渐渐收紧。
柳拂嬿闭上眼,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指尖微微用力,攥紧了他的衣服。
夏日灼烈,梦魇幽邃,深不见底。
就在即将坠落的前一秒。
这个人拉住了她。
-
自从那天之后,柳拂嬿便没有心情做任何事。
她没画画,也几乎没怎么备课,每天都过得黯淡浑噩。
白昼漫长,她陷入漫长又粘稠的睡眠里,几乎没出过卧室的房门。
直到暑假的最后一天。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终于睡不着了。
柳拂嬿洗了个澡,长发披散着,换了一身柔滑的丝缎长裙,走下了楼。
依稀记得,品酒区是在餐厅的隔壁。
柳拂嬿凭着记忆来到偌大的酒柜前。
透明的玻璃光亮如镜,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打开门,也没看度数,随手拿出一支。
然后坐在了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红酒气息浓郁,弥漫着昳丽的香味。
才喝了一口,柳拂嬿忽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这些葡萄被做成酒之前,大概也猜不到,自己会有如此妩媚的时刻。
她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地喝着酒。
由于手旁没有镜子,所以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眼角唇梢,都染上了浅淡的红意。
看一眼时间,是凌晨两点。
不知道薄韫白有没有睡。
记得他有睡觉时关手机的习惯。
这样的话,即使睡下了,应该也不会吵到他。
于是,柳拂嬿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拿起了手机。
然后给吧台上的酒瓶和酒杯拍了张照,发给了他。
十多分钟过去,对面没有回复。
应该是睡下了。
一个人喝酒有点无聊,柳拂嬿端起酒杯,想要四处走走。
怕吵醒薄韫白,她放轻了脚步。
却没想到,路过书房时,见门扉虚掩着,房间里透出一丝光。
柳拂嬿好奇地透过缝隙往里看。
男人正倚靠在罗汉塌上,看一本古旧的字帖。
姿态散漫,眸色沉寂,带着几分夜沉的倦淡。
柳拂嬿一手端着酒杯,另只手抬起,轻轻敲了两下门。
闻声,男人略有怔忡,抬眸望过来。
莹白灯光下,他的眉眼也似被字帖上的墨迹所染,漆深而清隽。
乌发细碎,带着淡淡的潮气。
柳拂嬿这才发现,他身上还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
“还没睡?”
先出声的是薄韫白。
他放下字帖,来到门边,目光在柳拂嬿手中的酒杯上扫了一下,眉尾稍扬。
“你不是也没睡。”
柳拂嬿举起杯子,明知他两手空空,仍做了个要敬他的动作。
而后唇角一弯,笑了起来。
“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
她抬起酒杯抿了一口,又道:“我还以为你休息了。”
薄韫白蹙了蹙眉,道:“我的手机放在楼上充电。”
稍顿,又问:“你给我发什么了?”
柳拂嬿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
薄韫白扫了一眼照片上的酒标,唇畔漫出个清润的笑意。
“93年的勒桦,现在喝正好。”
他掀眸看柳拂嬿,眸底几分欣赏:“之前还不知道你懂酒。”
“确实不懂。”柳拂嬿诚实地说,“很贵吗?”
薄韫白未答,反问道:“你是歪打误撞的?”
柳拂嬿垂下眸,望着杯底红宝石般的色泽:“我只是看它顺眼。”
两人回到吧台。
这里的灯光很暗,是一种昏昧的乌金色。
灯条隐在看不见的地方,似秋夜凋零的树,悄无声息地垂落细碎的光斑。
薄韫白垂手拿了只酒杯。
他坐姿倦淡,浴袍散漫地微敞着。暗金色的光点散落在他乌长的眼睫和锋利的轮廓上,整个人有种清贵的慵懒。
他给自己倒完酒,又绅士地帮柳拂嬿续满了。
嘴上倒是不饶人,漫声道:“你酒量怎么样?这次再喝醉,我可不抱你回去。”
柳拂嬿笑起来,墨瀑般的发丝垂落,又被她拢到耳后。
动作间,腕上的手链发出清澄的碰撞声。
她回得简直堪称乖巧:“知道了,那我小心一点。”
窗外的树伫立在黑暗里,看着深沉了不少,和白天的气质不太一样。
柳拂嬿忽然想到一件事,问薄韫白:“你之前不是挺忙的吗,怎么这两天,几乎都没出门?”
薄韫白眉尾稍挑,似乎没想到她能注意到这一点。
他掀眸,半带揶揄道:“成天不出卧室门的人,还能知道我没出家门?”
柳拂嬿双手交叉,托在下巴底下,偏头看他:“所以是为什么呀?”
他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语调轻描淡写:“太热了。”
柳拂嬿感觉,这就是个借口。
天虽热,但他还不是出门就上车,下车就进空调房,再热又哪里热得到他。
她低头晃了晃酒杯,忽然道:“其实,你是担心我,想在家陪我吧?”
她鲜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或许,那天的事真的对她造成了很大影响。
薄韫白垂眸,抿了一口红酒。
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少顷,他语气如常,回了句:“你很坚强,不用我来担心。”
“……我才不坚强。”
柳拂嬿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把自己想得这么好。
“你总是用很好的词来说我。可我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
然而无论怎么逃,还是逃不掉。
她的头垂得低了些,稍顿,还是很轻地问了一句。
“后来,物业的司机有没有送她去酒店?”
薄韫白“嗯”了声,又道:“钱姨一直和她保持联系。她这几天都住在酒店里,没出其他的事情。”
说完,能很明显地看到柳拂嬿的肩膀放松了些许。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仍低着头,发丝遮住了表情。
薄韫白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
并没有告诉她,就这几天,柳韶又来过两次云庐水榭,想要当面找她。
是他去大门那边,婉言拦了下来。
空气安静下来,暗金色的灯光下,只见她一直没有抬头,企图掩盖自己的所有情绪,宛如一只倔强的弃猫。
看了一会儿,薄韫白蜷起右手食指,用骨节那个地方,碰了碰她的颧骨。
柳拂嬿有些怔忡,这才抬起头,对上他清沉目光,里面似乎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不要忍着了。”他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柳拂嬿看了他一会儿,认真地问:“那如果又想哭又想笑,怎么办?”
“嗯……喜极而泣?笑中带泪?”
薄韫白随便说了几个词。
见她不禁弯了弯唇,这才低声道:“最重要的是,你是自由的。”
柳拂嬿默念着自由两个字,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尽了。
喝完,她眼睫扑闪两下,把杯子朝薄韫白那儿推了推。
薄韫白怔了下,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男人眸底晕开些宽纵的笑意,拿起那只玻璃杯,又帮她倒满了一杯。
他专注地低着头,乌金色光芒打在发梢上,说不出的耀眼。
柳拂嬿无端有些羡慕。
像薄韫白这样的天之骄子,是不是一生都自由散漫,恣意而为呢?
是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那种遮天蔽日的阴霾,没有经历过,足以撕裂灵魂的矛盾感?
……也许不是这样吧。
因为,她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酒液溅落在玻璃杯中,宛如流动的红宝石。
柳拂嬿看了一会儿,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薄韫白。”
她低声问:“你小时候经历过的,最不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话音落下,仿佛也沉进了酒杯里,无声无息。
许久过去,直到她以为薄韫白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了,才听见他的声音。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外地的夏令营。”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寒夜里的冷玉,淡漠而克制。
“那天周末,我和同学去商场买球鞋,看见了我爸。”
“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搂着他的腰。”
“……”
柳拂嬿睁大了双眼。
因为陆皎和她说过,所以她对于薄崇出轨这件事情并不惊讶。
可她没想到,原来薄韫白在那么小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情绪,薄韫白掀眸望过来,少顷,微微地扯了扯唇。
“你露出这种表情干什么?”
他有点无奈:“我还没讲完。要继续听吗?”
“……都行。”
柳拂嬿无意识地捏了捏酒杯,小声道:“你要是不想说了,就算了。”
“我无所谓。”
薄韫白的声音很淡:“已经过去很久了。”
稍顿,他继续道:“看到那一幕之后,我拍了几张照片。”
“回家之后,带给我妈看,很坚决地说,我支持她离婚。”
柳拂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仿佛能看到十二岁的薄韫白,决绝地推开一扇,一定会让他难过的门。
可她没有办法阻止他。
“……后来呢?”
她轻声问。
“后来,我妈摸了摸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第二天,我爸出差回来。我妈和往常一样,做了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又帮他熨西装。”
薄韫白语调如常,目光却微不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我气不过,拿着手机,想去找我爸理论。”
“结果打开相册才发现。”
“我妈已经把照片删掉了。”
话音落下,好像也关上了一扇门。
能眼睁睁地看见,光芒被这扇门隔绝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讲完这个不算太长的故事,薄韫白的视线倦淡地低垂下去。
可平直的唇线却紧紧抿起。
执着酒杯的指骨捏得发白。
回想起陆皎和他之间那些深深浅浅的隔阂,柳拂嬿觉得很难过。
她垂下头,摸了摸自己的掌心,感觉是温热的。
于是就伸了过去,轻轻捂在他的指尖。
“阿韫。”
她学着薄韫白曾经的语气,放轻了呼吸,柔声道:“都过去了。”
“我陪在你的身边。”
可听到这句话,薄韫白并未恢复平静。
相反,他眸底波澜渐生,情绪如飓风肆虐。
眸光晦暗,朝她压了下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微微发哑。
“你真的知道,我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柳拂嬿举着酒杯,唇色被酒液染得愈发殷红,身形纤秾妖娆,坐在灯下,像一株叫人一眼难忘的美人面。
她无所谓地反问了一句,话音甚至带着几分天真。
而正是这种天真,反而加重了她身上那种妩媚而不自知的冶艳。
她抬眸望着薄韫白。
沉夜无声,看不清他神色几何。
吧台的暗影将他笼罩其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柳拂嬿颦了颦眉。
美人怎样都是生动的。借着酒意,她的神色愈发轻盈,也愈发活色生香。
说话时,吐息甜润。嗓音也浸透了熟透的葡萄气息,带着妩媚的甜香。
“还说我不自由,你自己才是。”
“为什么总是压抑自己?”
柳拂嬿前倾身体,离他更近。
松散的肩带微微垂落,纤长的眼尾泛着微醺的浅红。
眸光也晕染了红酒的颜色。
像玫瑰色的钩子,直直地望着他。
“想说什么就说啊。”
“为什么总是无奈地看着我?”
话音未落,薄韫白掐住她的后颈,俯首吻了上来。
这个吻灼热而躁动,强势地攻城略地。
仿佛烈火吞噬原野,烫得她舌尖发痛。
葡萄酒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分不清是谁的痕迹。
唇舌厮磨间,能听到他的气息愈发失控,呼吸也渐渐乱了节奏,像月下的潮汐,一声声拍击在耳边。
她下意识地去回应,让自己生涩的唇舌,与他的亲吻相互契合。
觉察到回应的一瞬间,他眸底似点燃黑焰,少顷,唇舌愈发用力,加倍肆虐而来。
柳拂嬿的视野渐渐迷离。
她勉力抬起眸,看到风雨欲来的沉黯,笼罩了薄韫白的眼角眉梢。
她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意识到男人的欲.念后,一股强烈的柔情席卷了心扉。
这种感觉叫她陌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在被他吞噬呼吸的间隙,细碎地拼凑出一句话。
“可以的。”
薄韫白眸底稍怔,垂眸看着她殷红的唇瓣。
他压下胸腔里汹涌肆虐的冲动,嗓音也被渐乱的呼吸冲淡,哑得叫人陌生。
“你想要吗?”
柳拂嬿耳根也烧了起来。抚在他后背上的手滑了下去,碰到男人紧实的腰腹,嗔恼般掐了一下。
力气不重,他反而扯了唇,笑意沉沉,吻在她耳边,低声又问了一遍:“想要我吗?”
她几乎要被吻得窒息,溺水般难以忍受。喉咙里囫囵逸出一句什么回应,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大概是听清了。
因为下个瞬间,视野陡然换了个方向。
柳拂嬿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被抱起的瞬间,裙摆似乎朝上滑了一点。
裙子的细肩带垂落下来,微凉的夜风拂过肩头。
柳拂嬿没有在意这些。
只是松松地搂住了薄韫白的脖颈,借着无法无天的醉意,去索取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