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嬿乌墨般的长睫颤了颤, 看向薄韫白,眼底几分难以置信。
“……别看我,我也没听她说过这打算。”
男人抬手揉了揉眉心,清隽眉眼间流露一丝烦乱, 转过身上楼:“我去和她说。”
推开门, 陆皎正坐在**,左脚垫在右腿底下。
眼前戴了副老花镜, 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不知在看什么。
等薄韫白走近才看清,她看的是一本旧相册。
“来来来, 看看你哥。”陆皎朝他挥手,“你不知道吧,你哥小时候爱哭鼻子。你看,这张就正哭着呢,我不就拿他一块巧克力么。”
薄韫白垂眸看向那张老照片。
照片拍得确实热闹,小孩哭得脸盘通红, 手里薯片撒了一地。
旁边年轻的陆皎笑嘻嘻比了个V字。
总之就是鸡飞狗跳。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薄韫白忘记了自己上来是为了干什么。
“……妈, 我俩今天没法住这儿。”
他摇了摇头, 这才端正思绪:“您之前也没打个招呼, 这太突然了,不太方便。”
“什么意思?”
陆皎摘下老花镜, 看他一眼。
等回过神来, 一层落寞笼罩了老人的眉宇。
“……我老喽,是老太婆喽。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受不了孤孤单单的。”
陆皎挺受伤地垂下眼去。
就好像,跑到南法独自过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 根本不是她一样。
薄韫白叹口气,替她把相册一合,放在了桌上。
“我今晚留这儿陪您,好不好?你儿媳妇明早还要上班,这儿距离太远,确实不方便。”
“才结婚没多久就分开住,这怎么行。你老婆心里肯定难受。”
陆皎不赞同地皱起眉。
“这样,你明天早点起,送人去上班,这样嬿嬿车上也能补个眠。”
“……也不光是因为这个。”
薄韫白反应很快,又道:“睡衣、护肤品之类那些东西她也没带,睡这儿不舒服。”
“还挺知道疼老婆。”
陆皎笑眯眯睨他一眼:“知道还不赶紧去买?快去,趁着店还没关门,挑最好的买。”
“……”
薄韫白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对女人的那些东西也不太懂,暂时想不出第三个理由了。
见他这样,陆皎的目光锐利几分,带着宝刀不老的通透,对上了薄韫白的视线。
“你跟我说实话。”
她语气很冷静,冷静得近乎寂寥:“你俩不愿一起睡,该不是感情出问题了吧?”
门一半虚掩着,房间里的说话声很清晰地传出来。
站在外面等消息的柳拂嬿,转身走上了楼梯。
就在这一刻,她才切身感觉到,陆皎确实有漫长的抑郁经历。
因为这句话的语气。
她很熟悉。
手心出了点汗,稍稍有些黏腻。柳拂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扉。
“您这儿有旅行牙具吗?”
她看向陆皎,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没有的话,我现在从网上超市下单。”
话里话外,都是已经定了要在这儿住下的意思。
陆皎有些疑惑,扭头看薄韫白:“可他刚才还说……”
刚转过头,却见这个儿子比自己疑惑,陆皎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柳拂嬿又走近两步,垂头看着坐在床边的薄韫白,眼波温柔,带着几分嗔恼。
“您别听他在那儿替我瞎操心。”
说完,她在陆皎膝前蹲了下来,握住了老人枯瘦的手。
“您放心,我们今晚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您。”
-
夜色深深,浴室里弥漫着温热的水汽。
陪陆皎聊了半晚上的天,老人总算撑不住,先上楼去睡了。
柳拂嬿先进了浴室。
洗浴的东西倒是都不缺,她刚才买齐了一副旅行套装,还挑了一件可以小时达的睡衣。
这件睡衣质地不算好,款式也一般。唯一的好处就是比较厚,而且自带胸垫,哪怕穿出门也不会尴尬。
此时,这套睡衣正和新买的浴巾一起,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其实把自己锁进浴室前,她就已经清点过好几遍要带的东西了。
毕竟万一拿漏了什么,她是自己湿哒哒地出去拿,还是叫薄韫白送进来?
无论哪种,对新婚夫妻而言,都是甜蜜情趣。但对她和薄韫白而言,就很天方夜谭了。
洗完澡,柳拂嬿把自己擦得干干净净,连头发丝都吹得几乎不带潮气,这才走出浴室。
小洋楼空间不大,她原以为自己会在半路上撞见薄韫白,没想到一直走进卧室,还是没见到他的影子。
才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亮了起来。
[洗好了?]
柳拂嬿回过神来,原来这人是有意避了出去。
[嗯。]她好奇地问,[你去哪了?]
[楼顶有个露台。]薄韫白回。
江阑靠海,气候潮湿,又是暮春时节,晚上蚊子挺多。
想到这人为了不让自己尴尬,自愿上顶楼去喂蚊子,柳拂嬿心里有些温暖。
其实这人挺绅士的,虽说嘴毒,也会为别人着想。两人签协议这么久了,他没强迫过她一星半点。
柳拂嬿抱着手机翻了个身:[回来吧,别给蚊子当夜宵了]
对面好像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
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才发来一个时下流行的动物表情包。
这房子的隔音其实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神不定的缘故,好像隐约能听到浴室传来的流水声。
柳拂嬿不由地开始胡思乱想。
没什么不妥当的东西遗漏在浴室里吧?
她辗转几下,从包里摸出耳机戴上,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这里的被子是老式的棉花被,不像疏月湾里那种真丝蚕丝的质地,好像才被太阳晒过,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气味。
在绵软的被窝里,柳拂嬿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苏城多雨,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没课的上午,她就蒙在被子里睡懒觉。
这么一回想,朦胧的睡意渐渐涌入意识里。
柳拂嬿迷迷糊糊地沉入床铺里。
直到——床铺的另一边,忽然陷下去了一点。
她毫无心理准备,吓了一跳。动作比意识更快一步,整个人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明亮的白光涌入视野,盖在胸前的被子哗地掉了下去。
又被她一把抄起,重新盖了回来。
气氛安静极了。
她适应了一会儿亮光,定睛看过去,就看见着装严整的薄韫白坐在床沿上,只占据了一点点空间。
好像也是心里有所顾忌的缘故,男人和她几乎离了百八十米远。
此时,薄韫白清朗面容上带着几丝无奈,伸出一只手,摘下了她的耳机。
“在听歌?”他问,“叫你好几声了。”
话音未落,手机扬声器里传出音量不大的公放:“所以我们说,《清明上河图》的艺术性是跨越时代的……”
薄韫白:“……”
怎么会有人,在跟协议老公同床入睡的第一晚,还在听中国画的讲课音频?
“……要你管。”
没理会他眸底的费解之意,柳拂嬿夺回耳机,轻轻放进充电盒里。
没有名师的指导,想从小地方考上江阑美院,哪有那么容易。
同龄人那些听歌看剧的习惯,她十多年前就差不多全戒掉了,改成上网课、听音频。
反正她的人生一直挺紧张的,考上江阑美院之后,又忙着保研、考博,现在又得评职称。
把专业知识搞扎实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薄韫白这种早就跳出应试规则的天之骄子,大概是不懂普通做题家这种从海绵里往外挤水的勤奋。
柳拂嬿也没指望他能懂。
不过这么一折腾,两人间尴尬的气氛淡去了不少。
“叫我什么事?”
她想起薄韫白刚才的话。
男人稍一挑眉,眸底光芒清冽,瞟她一眼,一副“总算想起我了?”的样子。
虽说是在自己家,他又是男人,但居然穿得比她还正式。
白衣黑裤,衬衫挺括,简直下一秒就能打上领带去开会。
柳拂嬿依稀记得这件衬衫是某品牌的新品,好像几个顶流都在街拍时穿过。
可没谁能穿出他这种气质。
挺家常的气氛,男人坐在套着棉布床单的床铺上,只占据了很小的一块位置,两条长腿撑在地上。
可眉眼清矜,轮廓深邃,依旧矜贵得叫人挪不开眼。
“就是想问问你。”
薄韫白垂眸看了看**剩的一多半位置,又看了看床边的空地:“我睡哪儿比较合适?”
柳拂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想打地铺?”
天哪,这人真的好好。
她裹着被子半支起身,看了看那块空地。
地方是有,但是不大,以他的身高,估计很难把腿伸直。
而且那块地方还紧挨着床底下。
这房子本来就挺久没人住了,就算有人打扫过,总感觉床底下还是会脏兮兮的。
“……还是算了,就不折腾了吧。”
柳拂嬿有点于心不忍。
她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
“你家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薄韫白打开衣柜,翻找几下,又拿出一条。
跟她这条比起来有点薄,不过也很新,散发着淡淡的皂香味儿。
“行了,上来吧。”
柳拂嬿平静地说。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她其实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可直到说完这句话的一刹那,此事即将成真的实感,才蓦然涌现出来。
要和一个同龄的男人,躺在同一张**过夜。
一想到这个事实,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怦怦猛跳。
房间里那么安静,她怀疑心跳声都会被对方听见。
于是用力抿住唇。
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连呼吸也渐渐有些急促起来。
“想清楚了?”
许是发觉她的紧张,薄韫白并没有如她所言,在**躺下。
而是保持着那个站在床边的姿势,弯下了腰。
男人凑近她颊畔,漆沉的眼眸低垂下来,望向她抿得发白的唇瓣。
好似看穿了她的逞强。
“呼吸乱成这样。”
“还能睡得着?”
少顷,他才低声开口。
顶灯莹白,男人逆着光俯下身。清隽轮廓被半明半暗的阴影所遮盖,愈发显得双目深邃,带着几分叫人陌生的晦暗。
说话时,尾音浸润了喑哑的笑意。
更要命的是,他们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
伴随着他的靠近,熟悉又陌生的香味沁入心脾。
混杂着炽热而滚烫,叫人难以忽视的荷尔蒙气息。
“……睡得着。”
柳拂嬿屏住呼吸。
“但你得跟我保持距离。”
说完,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想把薄韫白往后推到一个安全距离。
结果推了一下,没推动。
反而。
手碰到一面坚硬如铁的东西。
好像是他的……
他的胸肌。
薄韫白眸底怔忡一瞬。
刚洗完澡,他身上这件衣服很薄。
碰到时的触感,便愈发明显。
两方都是。
柳拂嬿像被火烫了似的收回手。
就算真的被火烫,都没有这么利索。
过了好一阵,她才鼓足勇气,抬起了视线。
大概这种经历,在薄韫白的人生里,也是头一回。
男人稍稍抿了抿唇,后退几寸,站直了身体。
冷白的耳根上,微微泛起一丝温热。
好像也有些不大自在。
“那个……不好意思。”
柳拂嬿低声致歉。
她根深蒂固地明白了一件事。
打人推人的时候,得多用点力气。
不然感觉上,就会很像调.情。
“……没关系。”
沉默少顷,薄韫白扯了扯唇。
“不过刚才你说的那条规则,你自己也遵守一下?”
男人说着,笑意渐深:“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危险呢?”
-
摆放一番后,卧室里的床铺就形成了一个公平又禁欲的格局。
枕头分别摆在两边,两床被子将床铺平分。
大家各安一隅,井水不犯河水。
柳拂嬿重新躺回去,被子蒙住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
“睡吧。”
她想起几小时后就要响起的闹钟,心里的杂念被很快冲淡。
“……我明天还得上早八。”
薄韫白嗯了声,抬手去摸他这侧的开关。
下一瞬,房间便被黑暗笼罩。
累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能帮忙关掉房间的灯。尽管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对于过惯了孤清日子的柳拂嬿来说,却也能感到些许烟火人间的温馨。
身旁的人呼吸很轻,不疾不徐,除去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也再没发出什么别的动静,好像很快就睡熟了。
黑漆漆的房间,视野里的一切都不辨颜色。
柳拂嬿终归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悄悄转回身体,朝旁边看了一眼。
男人平躺在**,漆发在夜色里渲染出一层茸边。
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睡得很安静。
这人怎么连睡脸都矜贵得像能上杂志一样。
柳拂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悄悄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被遮起来的痣,还有天生就是花瓣形的发际线。
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场景里,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她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感觉到,身旁人的气息,似乎微微动了动。
她连忙屏住呼吸装睡,朝靠墙的那一面,转回了身。
这一次,柳拂嬿没再胡思乱想,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
窗外忽然响起极为刺耳的哭叫声,尖锐又凄厉,撕裂了宁静的夜色。
柳拂嬿蓦然惊醒过来。
大脑尚处于混沌的前几秒里,窗外的哭叫声又增大了一倍。
她为数不多的睡意彻底消散。
凝神去听,总觉得声音的来源,像是个年幼的婴儿。
三更半夜,偏远郊外,响起这样的声音,显得十分阴森。
柳拂嬿心底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忍。
两种情绪在心底对撞,她双眼睁得很大,睫毛在黑夜里扑闪着。
没过多久,旁边的人也有了动静。
男人的呼吸节奏稍稍拉长,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好像忘记了**还有个人,朝她这边转了过来。
也就在无意之间,稍稍越过了床铺中央的那道分界。
柳拂嬿呼吸一窒。
还未回过神来,他的体温,已经隔着两层薄被,贴在了自己身上。
还有那颇具侵略性的清冽气息,也带着极为明显的存在感,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范围。
她默默维持着原本的睡姿,动也不敢乱动一下。
其实,要是窗外没有传来那样的声音,她可能会提醒薄韫白回去一点儿,或者自己躲到床边上去。
可此时此刻,窗外叫声凄厉。
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她反而觉得有些安心。
就这么煎熬了一会儿,耳边忽然响起话音。
“怎么了?”
薄韫白喉结滚了滚,说话时,嗓音比平时低了几度,带着有些混沌的鼻音。
在朦胧的深夜里响起来,说不出的低沉好听。
也不知他是何时醒的。
男人睁开眼,看着微微蜷缩在被子里的柳拂嬿,黑曜石般的眸底晕开些笑意。
“眼睛睁得这么大。”
稍顿,带着几分揶揄道:“你是黑猫警长吗?”
柳拂嬿没心情跟他斗嘴,推了推他的肩膀:“窗户外面,好像有小孩在哭。”
薄韫白偏过头听了听,旋即了然,温清话音有些慵懒。
“那个啊。”
“不是小孩,是猫。”
“怎么会是猫?”柳拂嬿一怔,“猫怎么会这么叫?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声音也紧了几分,很严肃地问:“是不是有人虐待猫?”
薄韫白也被她问住了。
两人在夜色里对视一会儿,她双眼清亮得像泉水底下的玻璃石。
他过了一阵儿,才想起来接着笑。
胸腔在薄被下微微起伏,气息细碎地轻颤着。
“确实有虐待。”他漫声道。
“是它们的生理本能,在虐待自己。”
少顷,又补充了句:“现在是春天。”
春天。猫叫。生理本能。
柳拂嬿反应过来,尴尬地拉高了被沿,把半张脸都蒙了进去。
薄韫白却还偏要故意追问。
“从来没听见过这种声音?”
稍顿,他轻笑:“看来你们那儿还挺文明的。”
“……确实没听过。”
柳拂嬿就讲了小时候,家里附近发生过野猫抓人,结果小孩得了狂犬病的事情。
从那以后,整个地方上都对流浪猫和野猫查得很严,彻底杜绝了类似的隐患。
其实这个故事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可她嗓音清柔,讲起小时候的事时,又不自觉地带了些江南水乡的柔婉语气。
薄韫白静静地聆听着。
月上中天,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屋里。
两人并肩躺在被阳光晒暖的棉被里,其中一个人,正在讲一个过期的童年故事。
讲完,薄韫白也收回了那副揶揄的语气。
“原来是这样。”
说完,他忽然掀开了被子,起身下床。
**的重量一下子变轻,柳拂嬿有些不太适应。
她也坐起身,微微仰起头,在朦胧的夜色里,看着那个清落的背影。
“你去哪儿?”
薄韫白走到窗前,修长背影映在月光下,说不出的清隽斯文。
他抬起手,将窗子关得更严了些,然后,又把窗帘重新拉好。
关窗时,把手处响起轻微的吱呀声。
他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下,低声道:“这边儿是老房子,年久失修,野猫也多。”
“忍一晚,明天还是送你回疏月湾睡吧。”
说完,男人又回到了床铺附近,弯下腰,检查床头柜的抽屉。
柳拂嬿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就问:“需要我帮你打个手电筒吗?”
“不用了。空的。”
薄韫白又把抽屉关了回去。
“这房子太久没人住,也没个耳塞什么的。”
“没事。”柳拂嬿忽然想起来,“我可以戴耳机。”
“不硌吗?我看你那副是降噪款。”薄韫白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柳拂嬿已经从床头柜上拿起了耳机的充电舱。
她正要说不介意,就看见盒子上的呼吸灯亮起了红光。
一点电也没有了。
伴随着红灯的无情亮起,窗外的猫也在同一时刻,叫得更加撕心裂肺。
柳拂嬿:……
薄韫白慢条斯理地躺了下来,看样子是打算睡了。
柳拂嬿默默把耳机放回原位,双臂也裹进被子里,尽量不再弄出大的响动。
可是,即使知道了窗外的叫声是什么,它听起来还是很瘆人。
时间大概已经走到了凌晨三四点多,她的意识却清晰无比。
煎熬中,她忍不住又悄悄看向身旁的男人。
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能分辨出更多的细节。
男人长长的眼睫低垂着,勾勒出内勾外翘的好看眼形。
好像是睡着了。
孤独感涌上心头。
虽然猫叫声一直没有停下过,但刚才有个人陪着聊天的时候,心里就没有这种感觉。
夜间气温下降,呼吸到的空气都冷冰冰的。
躺在别人的房间里,穿着不太舒服的睡衣。就连涌入鼻尖的气味,也都是陌生的。
柳拂嬿小声吸了吸鼻子,闭着眼睛,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些。
长夜漫漫,不知何时才能熬到天亮。
就在此刻。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从背后伸了过来。
捂住了她侧躺时,露在外面的那只耳朵。
柳拂嬿蓦地睁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下一秒,便感觉到男人的掌心温暖,贴在她冰凉的耳廓上。
他动作很轻,像是捧起一只雏鸟。
可体温却那么温暖、熨帖,就连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也传来温润的触感。
这样一来,外界的噪音便被隔绝得稍稍远去了一些。
与此同时,她心底的寒意也渐渐被驱散了。
“这样,睡得着吗?”
隔着被捂住的耳朵,薄韫白的嗓音有些朦胧,懒怠地在身后响起。
稍顿,他又问:“算不算打破规则?”
男人说着,轻轻扯起唇,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音量,自言自语道:“我也没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吧。”
柳拂嬿没听清他后面那句是在说什么。
可前两句听清了。
她先是点了点头,回答第一个问题。
然后,又摇了摇头,回答第二个问题。
“嗯,那就好。”薄韫白低声道,“睡吧。”
伴随着这句话,他也随即感受到,掌心之下,柳拂嬿一直不自觉紧绷起来的身体,终于久违地放松了下去。
“晚安。”
柳拂嬿轻声道。
薄韫白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闭上眼。
夜色里,他黑曜石般的眼眸更明亮了些,无言地凝视着柳拂嬿的背影。
女人蜷在被子里,背对着他,乌发柔软如瀑,散落在枕头上。
发尾**起清幽的香气。
有那么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突破了床铺中央的界限。
划出妖娆的弧度,侵占了他的领地。
她大概不知道吧。
其实,他一次也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