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开始
公寓门口的阿姨还在剥着豆子,嘴里由自嘟嘟囔囔的。
“染着一丛白毛,好看?现在的小孩,真是……净天到晚除了打架没别的事儿干了,看那一脸血,怎么没一刀戳死你呢?”
这两句明显是在数落希凡和夜永咲,骂也骂完了,她又说道:“还是我们家小孩好,年年都拿奖学金,比外面那些疯孩子强多了。”
她在这里自言自语,也没有人听得到。不过她似乎本来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没打算让外人听见。有句话叫“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可不就是那么个理儿吗?
不过,她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笼罩下来,覆盖在地上装豆子的小篮子上面。阿姨惊得一抬头,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送快递,大姨。”这个年轻人说着,递过来一个大包裹,“请您在上边签个字。”
“什么东西呀?”阿姨疑惑地站起身来,捏了捏袋子,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但是捏起来硬邦邦的。
“不知道。”送快递的小伙子摇摇头,“我们只管送东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签收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姨也没有犹豫,接过小伙子递过来的签字笔就写上自己的名字。小伙子把单子一撕,哼着歌儿远去了。阿姨拿着那个大包裹,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好先拿回了自己的房间101室,拆开一看,里面封着几个木头小盒子。
难不成是儿子给自己买的?阿姨一边猜想着,一边打开一个盒子,这么一看,里面装的是一个小木偶。
“这孩子……”阿姨皱了皱眉头,“怎么乱花钱呢?我要这东西干什么?”
她又打开剩下几个小盒子,无一例外,里面装的全部都是十多公分的小木偶。阿姨失了兴趣,把小盒子往那一放,去外面继续剥豆子了。她打算等剥完了豆子,再回来给儿子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他买的。
“咔哒”一声,101室的门被关上。小盒子都摆放在茶几上,只有一开始打开的那个没有合上盖子。不过,里面的小木偶安安静静地躺着,并没有任何异样。房间里被静寂的氛围笼罩着,只有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时针和分针马上就要重合了。
五十八秒……五十九秒……嘀嗒!
秒针也走到了“12”的位置上。与此同时,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
“咔……咔……咔……”
那个打开的盒子里,已然空无一物!
而在距离这个房间几十米高的某一层中,夜永咲端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地看着黄璃家里的钟表。这块表也是刚过十二点没多久,只是秒数和楼下阿姨房间里的表差了些。夜永咲心里稍有些紧张起来了,他左右看看,但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按照林夕寄来的威胁信,眼下在编辑部那边,有什么东西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黄璃能不能对付得了。而夜永咲躲在她的家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除非林夕知道他跑到这里来了。夜永咲心想。不过没关系,这里还有个希凡呢。虽然不知道她对于灵异懂得多少,但黄璃既然叫他过来,说明希凡肯定是有些能耐的,眼下也只好相信她和黄璃了。
夜永咲看着周围的家具,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以前没有把《古今阵法详注》给背下来了。他在家里都把家具布置成了一个驱邪安神的小阵,如果现在也能把黄璃家里布置一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至少可以让自己稍微安心一些。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希凡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她手里原本提着的超市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药箱。夜永咲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口还在疼着呢。希凡把白色的小箱子放在沙发上,打开来,先把消毒酒精和碘酒放在一边,还有棉签、纱布之类的东西。眼看她从一个小袋子里面拿出几根棉签,夜永咲赶紧说道:“哦,我自己来就好!”
希凡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你自己来了,难道还要我来伺候你这个脏猴子不成?”
她说着,把棉签往夜永咲的手里一塞,便施施然走开了,似乎是要去厨房那边准备午饭。夜永咲接过棉签,情知要先消消毒,便打开消毒酒精的瓶子,用棉签蘸饱了,往自己的伤口处这么一贴——
“呃——!”
夜永咲当场就没忍住,干嚎了一嗓子,把刚刚走到厨房门口的希凡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夜永咲正瞪着眼睛哆嗦着。她眨了眨眼睛,半是疑惑半是烦躁地问道:“你怎么了?喊什么?”
“……没、没事。”
夜永咲强自忍着,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满是血迹的脸配上这半分笑容,倒比一个厉鬼还要可怖些。希凡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耐烦地回头走开了。
直到这女孩在眼前消失,夜永咲那笑容才一下子垮了下来,然后疼得吸溜着气,皱起了脸庞。
凡是用酒精给伤口消过毒的人应该都清楚,那酒精涂抹在患处,杀毒的时候到底有多痛。夜永咲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痛得叫出来,不过他小时候,膝盖上擦破一大块皮,让诊所的医生阿姨消毒的时候,直接就疼哭了。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可对疼痛的免疫力还是没有提高多少,如果不是还有希凡这丫头在,他说不定真的还会哭出来。
棉签上沾了些脏血,夜永咲也不想再把它往伤口上抹了,便又换了两根棉签。蘸完酒精,再想往脸上贴的时候,他却犹疑了。
尽管一遍一遍说服着自己,疼是必须的,要不然就起不到消毒的效果了,但是真要把酒精敷上去的时候,他手上又停住了。前一次消毒的痛感还没有散去,他半咧着嘴,连呼吸都是颤抖的。他摇摇晃晃地把棉签头伸到面部上方,挣扎着要贴上去,但每次到最后关头,就又会松下来。
“麻烦死了!”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抓着夜永咲的手腕直接往上一捅,那吸饱了酒精的棉签直接戳上了他的伤口。
“嗷呜————!”
夜永咲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向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站在一旁的希凡。这女孩倒是对夜永咲愤怒的眼神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
“瞧你那点儿出息!在我们那里,几乎每个人都会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连三个月大的孩子都会!哪像你这样,抹点药还嗷嗷的叫,丢死人了!哈哈哈哈……”
她笑起来的时候,眯起眼睛,半捂着嘴巴,发丝飞扬,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夜永咲从早晨认识到现在,这还是头回看见她露出笑容,虽然不是微笑,而是嘲笑,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由得看得一呆,然后才反应过来,别扭地把脸转向一旁。
“有什么办法啊……”他辩解起来,“伤口这么深,疼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再说我都好多年没有受过伤了,也没料到会这么疼。”
“软弱就是软弱,说什么都只是借口罢了。”希凡一针见血地指出,然后又拿出棉签,伸到酒精瓶子里去蘸了一些,说道,“把脸伸过来,我给你擦。”
“嗯?”
夜永咲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希凡,问道:“你刚才不说不愿意伺候我吗?”
“这不叫‘伺候’。”希凡站直身体,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夜永咲,“你们不也会饲养些小猫小狗吗?对我来说你就差不多是那种东西。好了,别磨蹭了,你自己擦的话,我看到猴年马月也处理不好。还是让我来吧,不管你怎么叫,我都不会停的。”
她说在她看来,夜永咲就和小猫小狗差不多,这一句让他很是不爽。不过后半句倒是说的在理,尽管夜永咲不愿意承认,但是让他自己消毒,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确实是件麻烦的事情。
夜永咲不情不愿地坐直身体,还没做好准备,希凡就毫不犹豫地把棉签伸了过来,直接擦上了他的伤口。
“唔……”
尽管夜永咲努力忍着,惨兮兮的呻吟还是从唇边漏了出来。希凡不让他乱动,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用棉签在伤口上蹭来蹭去,让酒精充分渗入伤口。她的脸上带着快活的笑意,只要夜永咲呻吟一次,她就“扑哧”轻笑一声,就好像折腾夜永咲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夜永咲也没想到她的手劲儿那么大,被抓住以后便动弹不得,只好任她施为了。
在一个女孩面前出尽洋相,夜永咲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知道,在一楼,还有更糟的事情正在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