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剧情2)她如在春日里一只撒娇求.欢的猫儿◎

接到永福公主的请帖时, 谢锦安原是不想去的。

在他看来,永福公主承继了李皇后的蠢笨自傲、意满自得,但连李皇后唯一的优点——出手狠毒, 都没有学到。

消耗了皇帝所剩不多的宠爱,建了个新园子,洋洋自得地看不到皇帝这些日子的冷待。

他都约好和张瑞去打马球了。

岂料太后硬逼着他去:“你都双九的年纪了,总得多看些闺秀小姐, 为人生大事考虑——你若有看中的,哀家直接给你下旨赐婚,不然下回你父皇要给你指定王妃,哀家可就不为你求情了。”

提到婚事,谢锦安略收敛了些神色, 在太后面前乖巧道:“我都听皇祖母的——只是不知, 有哪些闺秀在,可有皇祖母看中的?”

“是你娶王妃,又不是哀家娶,你只管你喜欢就好。”太后瞬间就乐呵呵起来, 数起永福公主送来的单子上的名字:“……镇国公府去的姑娘少,只有大姑娘和二姑娘去。永宁侯府则是……”

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的荷包,谢锦安的眼中盈上一点笑意,截断了太后的话:“皇祖母放心, 孙儿会照时前去的。”

*

从马上下来的那一刻,谢锦安先四下扫了一周, 见皆是男宾, 就垂眸敛了视线。

但很快就摇起折扇, 不动声色地仔细看了一圈。

这一看, 就发觉了老亲王的一点不对劲。

他在与身边的人讲话, 神色带着即将得到宝物的兴奋与急切。

照理说,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每参加一次宴席,老亲王总会带回一两名舞姬歌女。

可这一回,老亲王的模样过于激动了,甚至来不及掩饰眼中的情绪。

且与他说话的人,是永福公主的贴身女官。

他们从前并无来往,只是普通的皇室宗亲关系,永福公主甚至对老亲王颇为避嫌。

这段日子,他将注意放在外头的事情上,未曾对皇宫中人多加注意。

只叫人盯着老亲王府,但也未曾有异样上报。

谢锦安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摇着折扇在熙熙攘攘的男宾中隐去,唤来惊羽,让他前去探查。

自己则掐着时间,将瑶池园的地形房屋一一记下,再作闲散的模样,晃进桃源广台。

随意选了个位置,正坐在老亲王的对面。

宴席行至一半,快到游园部分时,永福公主身边女官,又来找了老亲王。

老亲王点了点头,带着胸有成竹的狂喜,迫不及待地离席……往天宫小筑的地方走去。

谢锦安动作微顿,眉眼稍冷地放下杯盏,准备抬脚跟上。

却斜下伸出来一个酒盏:“三弟,咱们也许久没见了,好容易坐在一块儿,总得叙叙旧罢?”

是刚刚协助靖北王平息了小国战乱、得到皇帝赞赏的武王。

谢锦安心中轻嗤:这是拿他当蠢货来了,准备用杯酒套个近乎,再向他打探太子在这大半年里有何动作。

打探可以,但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大哥说的是,自从你去了前头,二哥又忙于剿匪等事务,咱们兄弟已经很久没见了。”谢锦安眨了眨眼,十分娴熟地用微醺的语气道:“平日在皇宫里,也就四弟能陪着我玩玩,可惜洛修仪不喜欢我,总不让四弟陪我一块儿玩。”

武王谢祥和,如其封号,善武,生得也是人高马大。他以壮实为美,自然就从体格上看不起谢锦安——是俊秀,是白净,是讨闺秀们喜欢。

但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不能上阵杀敌,不能让父皇看重?

于是乎,武王在向谢锦安套话时,是十足的敷衍不屑。

此刻听了谢锦安说,太子有“剿匪等事务”,当下就陷入沉思。

果然太子戒备着自己,连父皇交代的事务都不肯告诉。

谢锦安就趁着武王沉思的这一瞬,佯装不胜酒力,要到园子里去散步吹风。

路上还碰见了靖北王世子叶嘉屿。

看见谢锦安,叶嘉屿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后上前拱手行礼。

“世子免礼。”谢锦安轻声叫起,正欲继续行走,却听到叶嘉屿颇为犹豫的声音。

“不知肃王殿下,可有看到顾二小姐?”叶嘉屿满脸试一试的模样:“臣母亲和妹妹因故小憩,对同行的顾二小姐甚不放心,所以派臣来寻一寻。但臣在女眷宴席上并未看见顾二小姐,所以想问一问肃王殿下。”

见谢锦安未曾答话,叶嘉屿又道:“顾二小姐生得很漂亮,她皮肤白,眼睑上有一对好看鲜亮的红痣……”

他正努力地形容着,就见肃王殿下折扇一挥,指了个方向:“那儿。”

叶嘉屿眼神一亮,再行一礼后就匆匆退下。

谢锦安收了随手指出去的折扇,敛去心中方才没由来的烦躁。

见四周无人,三两步悄然落在屋顶上,将整个瑶池园纳入眼底。

他看到老亲王鬼鬼祟祟地踏入一处厕房,周边的人也全都被驱散开。

是第一次,谢锦安从自己心底尝到了鲜明的愤怒滋味。

几乎要压抑不住。

从屋顶上静然落地,谢锦安朝着老亲王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腰间的荷包。

里头放着一盒精致的玫瑰药盒。

到了假山处,谢锦安就察觉有人疾奔而来。

带着几分刺鼻的血腥气。

还有柔软幽袅的甜香。

随后,便是温香软玉撞入怀中。

谢锦安呼吸微顿,下意识地将人抱紧,转身躲进一方假山内部的视线死角。

*

金边映出光,破开顾菀眼前的模糊,映入顾菀的眼底。

让顾菀陷入浑浑噩噩的脑中清明了一瞬。

她脑中闪过一个身影,低声道:“肃王殿下。”

手中紧握的冰块只剩下滑溜溜的一点,簪子带来的痛意已经逐渐被麻痹。

顾菀心中一紧,双手下意识抓住谢锦安的衣裳,像濒临哀绝的雏鸟,无助地抬首。

她望见一双潋滟如朝日的桃花眸子,冠玉似的面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分明是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神色,但在眼角眉梢间,又和顾菀记忆中的有点不同。

来不及细细思量,顾菀眼神一晃,盯在了谢锦安的手上。

骨节分明、指节精致,隐约可见肤下暗藏的修长筋脉关节。

那双手如冷玉雕琢,泛着令人渴求的凉意。

顾菀脑中并没有浮现出任何夸赞之词,而是痴痴地、带着渴望地想道:

——看上去好凉快。

想贴上去,想用这凉意,抚平身体中汹涌的灼灼热流。

她轻轻将面儿靠上去,却被那双手小心地止住。

谢锦安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灼烫,喉头微动,随后低下了头,努力将视线落在顾菀的发上,轻声唤道:“顾二小姐,你醒一醒。”

浓郁清苦的焚香木气味,伴着淡淡的药香迎面而来。

生生让顾菀止住了那情不自禁的动作,眼中有几分清明浮现。

恰在这时,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外,传来许多纷杂的脚步声。

还有老亲王跳脚的叫骂怒喝。

——他追丢了顾菀,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喊来瑶池园的侍卫帮忙寻找。

真可惜,那银簪过于小巧,未曾损伤到老亲王的根本。

让他还有力气在这儿派人搜寻。

唔,对了,肃王的指尖也是凉凉的,好舒服。

顾菀在心中叹息,忽然不觉自己的思绪已陷入混沌。

身子愈加难受。

像从那滚滚熔流中生出柔软而多刺的荆棘,紧紧攀上顾菀的身躯,由内而外泛起带着酥痒的疼痛,让人心生颤抖,却又想要沉沦。

它怂恿着顾菀,大胆去寻求自己此刻最渴望的东西。

顾菀眨了眨眼,觉得及时行乐这四字甚好。

她先将染了血的发簪握在手中,悄悄藏在身后,抬眸仰头。

露出飞霞泛粉的娇靥,漾水含泪的明眸。

“臣女求王爷相救……”她软声开了口,语带哭腔,似碎玉落珠。

又像哀啼的鸟儿,娇柔得令人心颤。

她未染鲜红的手悄悄抓紧了谢锦安的衣裳。

无声无息地传达她的颤抖无助。

谢锦安心尖一抖,将目光从顾菀柔顺的发上,控制不住地望向顾菀的眼。

月色沉沉洒下,从假山石的微小间隙,洒在美人面上。

灼灼生辉,堪称耀目。

尤其是睑间,缀了一双殷红的妖痣。

落在冰雪肌肤上,像血一般惊心诱人。

诱得谢锦安记起,他对顾菀的惊鸿两瞥。

月下,雨中。

又在梦中反复加深着印象。

像烙印一般。

让他神思不属、魂魄颠倒。

“顾小姐不用这般。”半晌后,谢锦安低低开了口,嗓音沉滞,带着好听的沙哑。

他的眼微微闪烁了一瞬。

“我也正巧……”谢锦安眼眸沉沉,手上却不自觉地捏紧了竹骨金边的折扇:“碰见了和顾二小姐一样的情况。”

说罢,他轻轻阖了阖眼,等着顾菀的回应。

这谎话说得拙劣,有着让人轻而易举就能看穿的心虚。

但他却还是这样说了。

在今夜看到顾菀的那一刻,不,在因老亲王举动涌上愤怒时,他就直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可谢锦安毫无作为。

他放任了自己。

谢锦安安静等待了片刻,落入耳中的惟有侍卫们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他正欲动作,又有另一道脚步声传入。

“皇叔公,你在做什么!”随后是永福公主压着恼火的声音:“我马上要带人游园,你将侍卫都招呼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老亲王的声音还带着痛意:“人跑了,本王当然要找!本王还没问你呢,到底有没有办成功!”

二人压低嗓音争吵起来。

谢锦安微微松了口气,想带着顾菀先离开这地方。

哪怕顾菀要骂他骗人,也要到安静无人之地。

他在脑中搜寻起方才记下的地形图,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指尖忽然传来极柔软的触感,像凝脂一样。

让谢锦安神思一顿,愣愣地低头望去。

——顾菀方才,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

此刻顾菀的理智,已经被燎原熔流吞噬干净,也让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谢锦安话中的意思。

她先循着本能,蹭了一下泛着凉意的指尖,舒服地小叹一口气,而后又想要更多。

顾菀半眯着眼儿,仰头望去,嗓音软软黏黏:“是好巧呀——那这样说,咱们就可以互帮互助。”

她已然站不住身子,似无处可依的浮萍,随机往后要靠倒在山石上。

又被谢锦安环住,牢牢抱在怀中。

“顾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锦安面上已完全敛起玩世不恭的模样,轻拧长眉,似有暗光,语气中含着几分不显咬牙切齿。

他直接唤了她的闺名,

面前人却神色茫然,圆睁着眼儿看他。

眼角勾起,红痣隐露,冰肌玉骨下涌动着诱人的薄薄绯色,很有一种“任君采撷”的意味。

可她的眼神却是一片清凌凌的渴求。

仰望着他,似是将他当作世上唯一的依靠。

妩媚而娇纯。

闻得谢锦安的话,顾菀只歪了歪头,像粘人痴.缠的妖精一样勾着下巴倚过来,满意地拥抱到一大块“冷玉”,绵绵不绝地散发着她渴望的冷意。

“快点呀,我要热死了。”她娇声嘟囔,如在春日里一只撒娇求.欢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