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轻拍了拍顾念湘的背:“我没事。”

顾念湘哭声骤停,紧接着立即松开他,一抽一抽的看着他的眉眼。

古仲权见到她肿了的眼睛登时一愣,下意识的想擦干她脸上的泪痕,但看清她的脸时,他手上的动作微微停住。

顾念湘看见他的反应,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立刻后退了几步站好。

“殿下……”她方才哭多了,一说话就抽鼻子,停顿了几秒,顾念湘变了声音,缓慢道,“殿下没事就好,在下方才以为殿下……怕被牵扯到,所以哭的有些不能自已,唐突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古仲权看着她,半晌站了起来:“是你救了孤?”

顾念湘沉默几秒:“是,在下来此之前,家师给了在下一个救命的药丸,方才在下给殿下吃了,但不确定药效如何,现在看来是有用的。”

古仲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眉头微微一皱。

很快,他抬头看向顾念湘:“金大夫可否去问龙佩要一身孤的衣服?”

顾念湘垂下脸不看他:“殿下不回房吗?”

“孤的房间全是……”他顿了顿,“方才经过打斗,已经不能住了,恐怕待会儿要借金大夫的房间换衣服。”

顾念湘纠结了几秒,随后走向门外:“殿下稍候。”

目送顾念湘离开,古仲权面色严肃的解开上衣,半晌,他看着被血浸透的外袍和毫无伤口的左胸前愣了下来。

他确信自己当时命悬一线,外袍上的血迹和破碎处也能证明这一点,但他身上的剑伤呢?

不止如此,他前胸处之前的伤疤也全部消失,后背……他背过手去摸了摸,同样消失。

就连他左手无名指靠下位置的细小疤痕也不见了,这是小时候他给顾念湘挡滚烫的铁桶时烫出水泡,水泡破了后留下的。

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他记起昏迷前看到的曼妙身影和白雾,以及模糊中感觉到的柔软的触感,须臾,他抬手摸了摸唇。

莫不是做梦?

顾念湘一出门就察觉到了院子里的氛围凝重,但除了她的房间和古仲权的房间,其余房间皆是黑的,显然皆已经熟睡。

古仲权刚才和刺客的打斗并未发出大的声响。

顾念湘刚靠近古仲权的房间,就被拦了下来。

龙佩在屋里,面色冰寒的看着一地的死尸。

顾念湘让拦住她的侍卫找一下龙佩,龙佩很快走了出来,面色冷静如常。

顾念湘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暗自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等到他走近了,顾念湘才开口:“龙侍卫,我来是想给殿下拿一套新衣服。”

龙佩的视线顿时凝在他的脸上。

顾念湘摇摇头,小声道:“殿下没事。”

“我这就去拿,金大夫稍等!”

他迅速去拿了套新衣服,跟随顾念湘一起进了她的房间。

古仲权已经把沾满血的外袍扔在地上,龙佩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他皎白中衣上的大片血迹,瞳孔一缩,他立即跪在地上:“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无碍。”古仲权紧抿着唇,又道:“这是刺客的血迹,孤并未受伤,衣服留下,你先出去。”

龙佩闻言,立即转身出去。

顾念湘紧跟着转身,却被古仲权叫住。

房门合上,古仲权开口唤她:

“金沐,你喂孤吃的药可还在?”

顾念湘立即摇头:“没有了……我这里没有了,师父那里有没有在下也不清楚。”

古仲权情绪没有起伏的嗯了一声,伸手脱下中衣,顾念湘错愕中立即转身:“殿下,我出去洗把脸。”

刚才不察,现在她感觉眼睛很不舒服,后背也湿乎乎的。

古仲权没说话,她就走了出去。

她洗完脸进房时,古仲权面色沉静的坐在床边,见她回来了就站起来:“金沐,今日之事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

顾念湘颔首:“在下明白,殿下请放心。”

古仲权嗯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去,越过她时,熟悉的奶香味让他眯了眯眼,临近门口,古仲权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顾念湘认真道:“孤欠你一命。”

不给顾念湘反应的机会,他立刻开门离开。

顾念湘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咧开嘴笑了起来。

没事就好。

第二日卯时,顾念湘用意念将伪装服换了样式出门,刚走了几步就碰见了古仲权。

古仲权后面跟着龙佩,见到她时微微颔首。

顾念湘微笑:“殿下和龙侍卫要去吃早饭吗?”

古仲权清冷的望向她:“一起。”

“好。”顾念湘注意到他和看陌生人时毫无差别的眼神,心里松了口气。

昨晚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伤口,她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晚上睡到半夜忽然惊醒才想到,纠结了一夜,现在看来她哥应该忙着处理刺客,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样最好不过了。

匆匆吃了早饭,顾念湘就进了药房。

这次她抓了二十份药送到后厨,县令昨日差人买了很多药罐子回府,正好能派上用场。

她把灵泉水和药材放进药罐里就去了厨房外,景鹿衔正在县令府门口处给来领药的百姓把脉,确认身患疫病的才到旁边站队。

后厨只有四个可熬制中药的火口,四个药罐中的药煮沸,另外四个事先备好的便被放上去。

龙佩盯着把药倒出来带到县令府门口。

在这样有条不紊的配合下,到中午时也才熬制了四十份,共一百六十碗,救治了一百六十个疫病百姓。

但远远不够,顾念湘和县令了解过,整个县本身的常住人口多达两万,即便因为山洪和疫病的缘故去了很多,也仍旧是以万计位的。

她还有十九天就及笄了,十九天肯定不够。

顾念湘微微皱眉,有种想直接把药放进大锅里煮的想法,一个锅煮的量可比药罐子多十几倍,也能省点药材。

但要怎么说服其余人相信用锅煮的中药也能治病?

古仲权显然也赶时间,中午匆匆吃了饭就要开始,这正合她意。

同时,灾区的重建也在开始,从朝廷过来的拨款及药材很快抵达,但古仲权遇刺以及顾念湘能治疫病的消息被瞒的很好,并未传出去。

在外面的人看来,这座城面临的结局只有一种: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