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暗之起始
幽静的森林被薄薄的白雾烘托得如梦似幻，清脆轻快的鸟鸣顺着柔和的微风飘来更是悦耳怡人……但现在凭空出现的这些人却丝毫没有享受这些风景的轻松心态――不知道并不在乎威胁的树怎么会突然同意将众人放出，但并未做出承诺的他显然是混淆概念转移了地方。
茫然四顾不知道一瞬间来到何处、身在何方，前后上下在这苍茫树海群山间探寻一番之后，幻海这才认出了这是自己那片太过广阔的土地，老马识途地带着众人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寺院。
没时间安顿女眷和昏迷中的户愚吕及麻弥，也顾及不到与众人保持距离的左京和藏马的情绪反应，幻海招呼大家在客厅随意坐下。与此同时，小阎王已接通了转播暗黑武术会的魔界卫星666，得到了窥视赛场的机会。
只见小岛上黑云遮日、阴影重重，踪迹全无的赛场变为了独立的黑暗世界――彷如吞噬整个世界的黑洞突兀地生于岛中且逐渐扩大，又似通往地狱大门在海中打开并一扇扇开启深入……仍被某种力量包裹隔离的圆形洞穴大有冲破一切束缚，彻底地涨开似电光闪耀的网状结界的趋势。
暗黑武术会的确已经结束了，黑暗却显然是刚刚开始。深邃幽暗的黑暗之中有着蠢蠢欲动的阴影，看不清是否是魔界的妖魔，然而那一涨一缩、时凹时凸的表面，结界上闪烁不定的反冲光芒，密密麻麻的崛起和搏动无不令人色变。
即使金黄和银白的两种光芒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纠缠冲撞，时而汇合时而分离、格外醒目，所到之处消灭了一切黑色的竦动，却只能引发更多的忧虑――每次撞击都是毫不回避的对直冲撞，能量的强烈冲击引发阵阵巨浪，使得空间的表面产生了一波波的涟漪，紧缩与扩展的屡次反复更令网状结界明显松弛削弱了不少。
“牡丹，你回去汇报。我先赶过去！”小阎王再也坐不住了，双眉紧缩满脸肃色的猛然站起。但有些走神的牡丹虽然是忧心重重的连连点头，却一时并未行动，吞吞吐吐地坦白了自己的担心：“不过……大人还是不去吧。太危险了！特别防卫队应该会行动的，交给他们就行了。”
“……我有我的责任。何况，她需要我的帮助！”小阎王果断地摆手制止了牡丹的劝告，看着无奈的牡丹以元神的姿态飞速离去，也打算离开的他这才转向幻海，“他们和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然而幻海尚未开口，跃跃欲试的幽助与桑原已经跳了出来，自告奋勇的要跟去。
“太远了，不会飞的你们来不及的。而且实力悬殊太大，老实待着吧！”直言的幻海瞪了他们一眼，点头应允并示意小阎王放心，却又突然问到：“如果结界开了……真如她所说，她会死吗？知道为什么吗？怎么能保住她的性命？”
但小阎王只是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她不会说谎，也没那个必要。希望她和结界的联系没有想象中的深……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决然而去的小阎王只给众人留下了一道一闪即逝的白光。而那转播的画面之中显得更为浓烈的黑暗再度成了关注的焦点，却令人不得不觉得相差悬殊、希望渺茫。
与笑看着一切、颇为期待混乱和毁灭的左京不同，也不同于微微皱眉的飞影，藏马是一脸冷漠的独坐于一边，远远地看着转播的画面，感受着心中流露出的担忧、关心、牵挂，知道现在的自己有能力过去却仍是没有行动――是南野秀一想去帮忙，他在乎那个家伙，所以不怕死地想要去，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挽回什么……但是能力有限的他能有什么用处呢？去了也不过是旁观发呆、平白送命罢了！明明知道这些，那个灵魂仍是不肯放弃，真是嘈杂的心声……
“麻烦。”无视现场的沉默与宁静，平淡开口的藏马坦然与看过来的幻海对视着，“地上已经倒了几个，应该不在乎再多一个南野吧。”
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藏马，幻海从那双冷漠的金眸中并未找到明显的情绪波动，不由疑惑地询问：“你想做什么？妖怪没有元神脱离的情况，不可能学灵界的方式赶过去的。还是两个灵魂有冲突了？”
想到了仙水，也记得树听说过多个人格的存在及争斗，便不得不担心前世之果会有什么后遗症了。但她担心的事情显然并未发生，带着嘲讽意味地冷然一笑，藏马坦言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会为难现在的自己，也不会夺取这个身体。明天一切就会有分晓，那时候他还想去送死就随便他了。不过每次变回这样，得到力量了的他就难免受到影响……希望你这个师傅称职，能教育好他吧。”
“等等！”看着这个藏马有放倒他自己的打算，脑海中灵光一闪，幻海问得有些急切，“妖月对你们很特别……应该是很早以前认识的。我问小阎王的那些问题，你知道些什么？”
“人类真是瞎操心，这个已经超过你们的能力极限了。知道也没用！”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藏马却拒绝回答幻海的问题，不着痕迹地利用魔界的迷香放倒了自己――为了防止南野秀一会接管现在的身体，他果断地麻痹了这个身体并做出了限定，如无特殊情况和危险事件，至少也要明天恢复人形才能行动了。
而在意识沉睡的瞬间，过去的片段纷至沓来，令藏马做出了最接近现实的推断：那时候，小狐狸的魔核修补完毕却缺少能量和生命活力，所以她冒险的大量吸收结界的力量，转化为自身妖力之后又反作用于结界，在破坏瓦解结界的同时趁机传入自身力量以控制重建结界。
之后，原本完全隔离人魔两界的结界变得能让D级以下的妖怪通过，能自行调节能量流动保持两界勉强平衡，而妖月自身也能随意出入……应该可以说她的力量是与整个结界融合了，魔核也大概成为了结界运转和调节的核心吧。
不知道这个魔核是在她的体内，还是被她取出安置在结界的某处了，但以她的行径反应看应该是后者。那么能量变动太大危机魔核的话，她这次可能的的确确会彻底死去了。只是以她的谨慎小心，她说的死会不会代指性格的变化、独立人格的消失……
随心所欲的妖怪不会随便帮助谁，习惯考虑自身的妖怪也不存在保护谁，那个家伙那时候会那么做，应该是受到过去的影响。所以力量恢复了，记忆回来了，负担也瞬间加重，被过去束缚、出现矛盾了吧――在用魔核调整结界的同时，受到影响而已经有所改变的她，是不是可能下意识顺手将过去的自己、那些纷杂的记忆和情感的碎片封存了，才得以保持清明缓慢变化融合？
不过小狐狸也好，妖月也好，很久以前的妲己或是你曾提到过的幽月……统统都只是一个名字，一种符号而已。真令人分外好奇，相当期待了，下一次看见的你……究竟会是怎样的你了。
不说其他人的反应，幻海摸了摸额头，有些苦恼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麻弥、户愚吕、小阎王、牡丹、藏马，半晌无言。而当她正打算趁转播画面没太大变化的时候安置好他们，几道突然划破天际的光芒以及若隐若现、飞速前进的身影锁住了她的视线。
那不是小阎王或牡丹，蓬勃流畅的灵力、矫健快捷的身影……莫非这就是灵界特别防卫队？幻海刚做出如此推断，却发现在这一瞬间转播画面便被切断了――似乎是感觉到了远处有人在观察窥觊，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眩目的白光过后，再无信号的画面上只有满屏幕的雪花点在跳动。
“该死，这紧要关头搞什么鬼！”还以为只是信号不好，幽助跑上去猛拍了几下电视，“婆婆，你这台老旧电视是不是要换了？”
“笨蛋！信号断了！”翻个白眼，幻海觉得有些无力。控制着心中的忧虑和不详感觉，她指派幽助、桑原与飞影将小阎王和藏马送入隔壁的客房安顿，又吩咐温子、雪菜以及抱着灵界兽的萤子合力将牡丹也抬过去并小心观察她的变化，相当具有洞察力的眼神这才在左京与静流之间巡游：“你们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说，要是觉得我这个外人在不方便，你们也可以出去走走。”
“呵，幻海师傅说得真有趣，但我和静流小姐之间并没有什么……到是你，打算和我谈论些什么，准备怎么处置我呢？”然而左京却不以为然的冷冷笑了笑，锐利阴暗嗜血的双眼紧盯着幻海，似乎根本没看见静流脸上的矛盾与犹豫，以及淡淡的失望和某种觉悟了然。
“我并不讨厌你，也不认为自己能代表所谓的正义惩恶扬善。即使你的确恶贯满盈、罪该万死，依靠法律的漏洞、权势金钱逃脱了制裁……作为普通人，我也仍是没有立场审判或消灭你这样的人……何况，留下你的命的也不是我，更没有理由处置你。”
盯着左京，但幻海眼角的余光时时关注着静流的反应，有些遗憾她的了然觉悟之中没有果决的放弃――彼此之间的差距太大，生活阅历相差太多……这种感情会很辛苦，甚至造成更多痛苦，也不得不令人怀疑最初的好感能否坚持，是不是会随着接近、了解而造成伤害。这是成长的代价，生命中总有些伤痛可能终身难以愈合。但是即使会受到伤害，也不会现在收回、改变决定了吧……都是固执的人。
同意左京暂住和休息的要求，看着他疯狂却儒雅的背影就这么坦然远去，看着犹豫了片刻朝自己点头致歉的静流仍是跟了上去，幻海缓缓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走到仍是昏迷中的户愚吕身旁，低头看着那张变得年轻、曾经无比熟悉的坚毅脸庞。
昏迷中的人是安详的，但当他醒来，并得到解脱的他又会怎样呢？并不想活，却也鄙视逃避自我的自杀，一直活在自责中的他会不会和左京一样仍是不死心，继续搅乱这个世界呢？还是死亡之后的重生，真能意味着新生？
离开户愚吕走到麻弥旁边坐下，幻海静静地看着沉睡中更显得纯净单纯的脸庞，夹杂着之前的感慨和无法忘怀的回忆，神色逐渐复杂起来。
“真的，其实我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因为存在着，所以自然随意地活下去了而已。”很久以前，少女的一颦一笑犹在眼前耳边，但说出这种无所谓的话，重重伪装能迷惑自身的那个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个身体有着平缓的呼吸，稳定的心跳、平静的表情……即使其中有着源于她，独自发展又被压制融合、关系非浅的人类灵魂，这个她也不再是自己认识的她了。甚至都不清楚，她是否能回来了？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个身体应该会有反应的。如此的平静……那么现在应该是一切平安吧，但那种不安究竟缘于何处呢？是因为灵界的人毁掉了卫星监控画面，总觉得想隐瞒什么？
抬眼望天，将视线投向远方，那个黑暗世界始终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任何预想和推测也都全无作用。清楚人力的极限，能坦然接受衰老与虚弱，但是当这一次愈加真切深刻地感受到这些，却始终无法做到平静依旧、心如止水――从不气馁的幻海坚定了在此等待妖月归来的决心，说服自己小阎王从未让自己失望过，告诉自己他们会一同平安归来……却更清晰地感觉到了心中的失落。
小阎王不知道幻海的厚望而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但相较而言更清楚事情的始末及危险性，他比谁都更为焦急和担心。灵界特别防卫队前脚刚到，他后脚也就赶到了，却也立时呆住了――没想到特别防卫队来得这么快，只得目睹他们毁掉了卫星监控，却还因现场紧迫险峻的局势而不能追问……
知道他们也发现了自己，但在与他们汇合之前，飞速盘转、杂乱复杂的思绪令小阎王想到了很多：牡丹的速度再快也只能勉强赶回灵界，不算晋见、安排的时间……他们能到这里应该是早有准备了。从哪里发现的问题呢？毁掉卫星监控，是有什么担心别人知道的，还是真不过是担心引起恐慌？不明所以的普通人原本就是懵懵懂懂地活着，也发现不了什么，但能量的剧烈变动，只要稍微有能力的人就能感觉出来……掩盖不了的事实还有什么需要刻意掩盖的细节呢？
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小阎王与防卫队员打了一声招呼，便急急向半圆形的黑暗空间飞去。想看是否能联系上妖月，也打算近距离研究一番再赶紧开始行动，他甚至有了深入其中判断空间扭曲程度以及魔界影响范围的考虑。
未料，前方的灵界防卫队却挡在了他的面前劝他先安全回转灵界，并转告了阎罗王的命令，要求他先回去详细汇报暗黑武术会上发生的事情。
“事情完了，我才会和你们一同回去。我相信你们有能力封闭洞穴、修补结界，但我的魔封环能节约不少时间，而且……这里面存储的灵力原本也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看着率先挡住自己，显出老态却精神矍铄的防卫队队长，小阎王的眼神变得凌厉了不少，板起来的脸也流露出了义无反顾的坚毅和势不可挡的锐气，“难道你居然要我在危险面前逃跑？”
“阎王大人吩咐过，作为最后的底牌和防线，绝对不能浪费你的力量。这时候要求你回去，也是因为还有很多紧要事情和后续安排需要进一步协商！”防卫队长毫不迟疑、义正严词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仍是坚持阻止小阎王的行动，“此次行动不成功便成仁，我们即使全部战死也势必要杀掉里面那只妖狐！为了避免你难受，大家为难……你还是回避的好！”
这使得小阎王大惊失色，音量瞬间提高了不少，极为忿然地开口：“我不允许，她是我的朋友，从没做过什么坏事！年轻的不知道，但是身为队长经历过那么多，至少你很清楚为了各界能量的平衡她付出了多少……何况，现在她也是为了阻止，阻止仙水打开通道、破坏结界，你们怎么能说要杀了她！”
“阎王大人说了，你已经被她蒙蔽了，而我们也一直小看了她。不论有什么前提条件，现在这种局面就是她造成的，而魔界对结界最大一次冲击也出于她之手……能与结界融为一体，能模拟创造出同属性的结界，可以打开、封闭以往的结界并改动强度、范围和通过限制……虽然很难以想象和相信，但这些她都能办到。只要杀了她，这个因她的力量而打开的洞穴就不会扩大，之后也更容易修补。你要不信可以试一下，现在被结界包裹隔离的是人界与连接人魔界的亚空间，为了使用更强大的力量，她居然把位于亚空间的结界扩展到了人界，将整个赛场全拉入魔界了……再放任下去，迟早她会毁掉整个结界！”双眉紧皱的防卫队长仍是一脸严肃，似乎看见了即将到来的灾难，看见了即将到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