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裹蒸粽4

“起床了吗,一起采艾草去啊!”墓室外面传来狐狸表哥的呼唤。昨天两只狐狸就约定好了,今天清晨一起采艾去。

费无忌的脸色比往日还要差十分,他带着那条僵尸犬,闷闷不乐的走进来,最后一次试图打消自家小主人出墓去过端午的想法:“公子恪,他一个晚辈,没有说还要劳动您去祭祀的。”

费总管当年可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大奸臣,奸臣眼里的世界自然与常人不同。因此,在费无忌看来,屈平这个不过略有文采的后生,只因写了几首情诗给大王,居然就得以流芳百世,享受千秋万代的祭祀,简直是瓦釜雷鸣!简……简直是岂有此理!

自认为和屈平一般身份的费大夫□□裸的嫉妒起来了。

“都是命。”他挥袖一声长叹,意态萧索的送胡恪和四郎出墓。

“费总管没事吧?”四郎见他双眼血红,低声问狐狸表哥。

胡恪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道:“每年端午总管都这样,被艾香熏得犯了红眼病,一过这几日又来精神了,不必管他。”

僵尸也会得红眼病吗?四郎心里很是疑惑,正想问个清楚,却被墓道的墙壁吸引了注意力。

那堵墙壁的角落里,好像有一堆被打碎的瓷器,墓中有碎瓷器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瓷器周围的墓砖……四郎揉了揉眼睛,没错,那几匹暗红色的墓砖好似会动。

四郎忍不住走过去仔细看。

不对,不是墓砖会动,而是墓砖上面覆盖着一层红色的黏液状物体。可能是瓷器被打碎之后,其中装的红色**倾洒了出来。四郎弯下腰想要沾一点在手上。

胡恪一回头见表弟又开小差溜了出去,急忙伸手一把扯住四郎的衣领,慢了点,没扯住。

“别去碰那个!”

大声喝止表弟的同时,胡恪扔出手中的蜡烛,一下子落在那摊红色的胶状物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暗红色的胶状物仿佛活物一般,加快了蠕动的速度,迅速就把蜡烛吞没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蜡烛被包裹融化,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吞噬掉蜡烛之后,空气中产生了许多细小的红色气泡。

胡恪道:“那东西是下面的地宫里出来的,别看小小一滩,其实只要一沾上,即使是铁块也能融化掉。以前跟着费总管的还有个小黑,就被这东西活生生吞掉了。”

连僵尸都吃……四郎悚然回神,赶忙把爪子藏在自己背后。

胡恪看他知道厉害,对自己的威信十分满意,满心喜悦地安慰表弟道:“不过你也别太害怕。这东西只喜欢吃人,对其他的动物似乎不感兴趣,只要注意不沾到他们,就算是从旁边经过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每次到墓穴里来的土夫子都是它们负责解决,连点骨头都不会留下。只要吃完人,红色黏液的大小就会增长。可是吞噬其他东西之后,却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走在最前面的费总管也回转身跟了过来,见此情景,不由得奇怪地自言自语起来:“这里已经很靠近出口了,它们怎么会提前出来?”

“什么提前出来?”四郎耳尖,听见了赶忙追问。

费总管给他解释:“这些东西对活人的气味十分敏感,以往都是有生人进来时,它们才会出现。”

果然墓道中稀奇古怪的东西真多。像这种粘液怪,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妖怪,可四郎分明能够感觉到蠕动的黏液是有生命的。

胡恪以为表弟被吓住了,放缓语气道:“墓里的怪物我都很熟悉,这滩黏液虽然出现的突然,威力又大,但在墓中也并非随处可见,而且它们一旦吃过人,就会回到地下去。加之从来不曾出古墓之外,所以除了盗墓贼,旁的人倒不必去担心。”

四郎点点头,他扭头看着那滩暗红色**,正咕嘟嘟冒着气泡,如同一张张贪婪的血盆大口,等待着鲜活生命的靠近。

来自地下的不明异形物,生存和进食的方式都和此界生物截然不同。存在于古墓中几千年,忽然改变出现的规律,提前跑到了墓道口附近……

不知为何,昨夜梦中的场景又在四郎眼前一幕幕浮现,他心中不由得生出挥之不去的担忧和烦躁来。

昭王墓坐落在东阳东南,江陵城西北的一座山里。

这山算不上高峻,山上却有茂密的老树林子。大多是榆树,也有少量桑树,槐树,总之全都是鬼树。绵延几千里。

这些被称为鬼树的不吉阴木在这里却生长的极好,最小的一株也要两人合抱才能抱住。也不知哪年哪月,由什么人种下的。

据当地人传说,林子里住着一些半人半蛇的神人,每年村民都会用童男童女祭祀山里的神仙。得到凡人血食的神仙就再也不会出来作乱,反而会保佑此地风调雨顺。所以,这一带的居民是从来不敢打蛇的。

堆满枯枝败叶的树林里忽然响起接二连三瓷器碎裂的劈啪声。一群上山来采摘艾草的少男少女被这声音所吸引,嘻嘻哈哈地靠近榆树的根部仔细查看。

树根处鼓起一个坟墓般的小包,似乎正有什么东西从湿润的泥土里往外钻。树梢头垂落下一条蛇,嘶嘶的吐着信子。

一个女孩子害怕起来:“我们走吧。林子里好多蛇。”

“别怕,今年已经祭过蛇神,不会再有事。”胆大的男孩子都不肯走,有的还拿树棍子去戳那不断往外翻土的土包。或许里面是只肥肥的土拨鼠或者爱放臭屁的黄大仙。

土包冒起的速度越来越快,呼的一下,一股暗红色的黏液状物质从土包里喷射出来,少年们赶忙往后退。可还是有斑斑点点的**喷溅到他们身上。

“有东西在咬我!”一个少女惊叫道。随后,她羞红了脸捂住自己衣襟。身上很痒,必须要极力忍耐,才能克制住将手伸入衣服里去抓挠的**。

“什么怪东西!”离土包最近的少年匆忙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

“钻进我的身体里了……啊,我的手,我的手!”少年发出呼痛的声音。

其他人还没有明白钻进身体里这句话的意思,都忙着伸手把黏在衣服上的红色液搽干净。

少年脸色一白,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身子忽然矮了半截,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裤子委顿在地面上。

不消片刻,原本活蹦乱跳的少年就凭空消失掉了,只剩下一件衣服掉在地上,裤管中缓缓渗出一滩暗红色的**……

林间很快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等惨叫声都消失之后,暗红色的**汇成一滩,蠕动着朝树根流去。

树林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过了片刻,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从土里钻了出来。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刚好是方才失踪的少男少女的数目。蛇人从土里钻出来之后,似乎也知道羞耻,立即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起来。

一个上山打猎的老猎户在远处的树梢上看到这幅叫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偷偷捂住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等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老猎户这才敢正常的呼吸。慌不择路的从树上滑下去,朝着与蛇人完全相反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跑下山去。

半蛇半人的怪物并没有立即出这片林子,反而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某处幽深的山洞里。

山洞仿佛一个小型的军事堡垒,被分割成不同的区域,锻造武器的高炉烧得通红,负责锻造工具的蛇人鼓起肌肉,狠狠地捶打着手里的铁快。打铁的声音在密闭的洞穴里日夜回**。

最中心的一个大厅里,已经有一大批蛇人盘踞于此,中间的高台上有头戴冠冕的蛇人在讲解着什么。底下的蛇人安静的倾听着,有的居然还不时往质地奇特的绢帛状布匹上记着笔记。新进入的这批蛇人接过一个统领发的铠甲,迅速穿戴起来,然后被领进一个隔间里,开始做起往打铁的炉子里加碳的工作。

山洞外,已经集结了一批蛇人,被一个蛇人统领训话之后,他们就鱼贯而出,朝着江陵城的方向游去。

江陵是离此地最近的一座城市,早就被势如破竹的北方联军攻下。6家一些留守的军士在城墙上巡逻。最近城里发生了一些怪事,开始还只是不断有牲畜失踪,找到的尸体看上去像是被巨蟒一类的野兽绞死的。渐渐的,也有些走夜路的人不明不白的失踪。过了很久才有人在偏僻的角落里看到被啃得零零落落的尸身。城里便流传出闹妖怪的传闻来。

乱世多妖孽,这样的怪谈在哪座城市没有十个八个?实在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连年征战加上严重的自然灾害,南边的饥荒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饿殍遍地,甚至人吃人的事情也并不鲜见。6家军几乎每到一处都会赈灾放粮,有的城池里的百姓,为了那一袋粮食的德政,甚至愿意主动打开大门献城。

江陵城便是在被围困一月,城中开始易子而食之后,老城主的亲信联合一部分守城军哗变,偷偷杀了老城主、打开了城门。

虽然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但吃人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江陵城中。6家的军队驻守此地后,就听到了许多版本的妖魔鬼怪故事。因此,对于城中偶尔有人口失踪一事,世道如此,大家心照不宣,没什么人会自找麻烦,去彻查到底。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才叫新近走马上任的临时城主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些看似无稽之谈的传闻。

——原城主的几个亲信,就是那些叛主献城之人,接二连三地被不知名的刺客无声无息的灭了门。蛇鼠两端的墙头草原本无足轻重,新城主看重的是这群人手里的户籍资料,城防图以及江陵水系堪舆,而这些珍贵的资料也在灭门案发生的当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新任的城主姓6,是6阀嫡脉的6二爷,已近不惑之年,育有一子一女。对于鬼怪作祟的传闻,他起先是绝对不信的,心里很怀疑是南方军的余孽在其中作祟。谁知道派出去调查的人全都一去不回。唯一逃出来的一个,是苏夔亲自带出来的高手,6氏暗部最杰出的弟子之一。那人将一块奇怪的陶瓷碎片交到城主府,留下昭王墓三个字后,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凭借着灵敏的政治嗅觉和军事素养,城主6郅觉察到此事有些不对,立即飞鸽传书给南下追击皇甫锦残余势力的6天机等人。

与此同时,南边的军队大营也遭遇了挫折。

表面看上去,形式对北方一片大好,大破八卦阵后,崔玄微、6天机、苏夔兵分三路,很快就打下了江城,一直往南推进。

可老天似乎并不偏爱北方军队,反而处处与他们作对。

皇甫锦战败后朝着东南沿海逃去,因为今年气候反常,导致原本就潮湿的岭南地区蛇虫横行,瘴疠频生。本来可以一鼓作气的北方军队忽染瘟疫,战斗力下降,与此同时,皇甫锦的军队在岭南地区似乎得到了某个神秘势力的帮助,凭借着一只影子部队的奇袭,很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驻守江城的6天机皱眉看着面前的血书。近几日他接连不断地接到各地奏报,均称被不明生物袭击,请求速派援兵救援,有的奏报甚至是由鲜血写就。

“蛇人……蛇人……想来也和那两个脱不开关系。”凝神沉思了片刻,6天机对身后的苏夔吩咐道:“最先有蛇人出没的应该是江陵一代,传说女娲的地宫就在那里。夔儿你去一趟江陵,和6郅他们一起追查此事。”

苏夔依旧板着脸,和多年前无甚变化,只是眉间的皱痕更为深刻了一些:“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那两位从来就不是兔子。只不知古怪的蛇人究竟是如何产生,力量如何,有何弱点?若是每一个都如上次我遇见的那条一般,只要凑够一千,就能以少胜多,打败人族一万人的军队。”

照此下去,北方联军势必腹背受敌,情势并不乐观。

6天机赞同地点点头,道:“所以你这次前去,就是要弄清楚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扼住源头,我们才不会陷入被动之中。此去艰险,军队里会法术的,不论出身如何,你全都带上吧。”

这一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草叶上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这是一片荒山,山坡上长着一片榆树林。按理说五月间榆树正该枝繁叶茂之季,可是这里却是落叶枯枝覆盖满地面,

打古墓里出来,行走在山林间,四郎有种奇特的被窥视感,就来自于那些高大的榆树中。他狐疑的四处打量,四周什么异状都没有。林子里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连四处游**的鬼怪精魅都没有。

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榆树林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其中不乏参天大树,可四郎却真的连一只树魅都没有发现。

走在树林子里,仿佛为了避免惊醒土里的怪物,四郎的脚步放的很,。毫无来由的,他总觉得泥土中有什么东西吸走了榆树的精气,某种极度危险的异类在这片土地下面蠢蠢欲动。

两只狐狸背着背篓一起登上山顶,四郎回目远眺,见远处一间茅屋外头站着几个奇怪的高个子,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发现那几个高个子肩膀上都扛着一个人,飞速的滑动着,行走的姿势立马让四郎想起了梦境里的蛇人。

“表弟,你快点啊。我肚子都饿了。也不知道姑姑他们煮好糯米没有。”胡恪看表弟又拉在了后面,有点不高兴地倒回来催促道:“表弟,你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太阳下山也走不出树林。要是不肯走路,干脆变成胖狐狸好了,我扛着你回去。”

四郎赶忙加快脚步来到胡恪身边,然后他指着那座茅屋问道:“表哥,那儿住着人吗?”

胡恪扫了一眼,随口答道:“大概吧。前段时间江陵打仗,有些人家就往山上跑。听费总管说,原是漫山遍野的饥民,僵尸们天天流着口水盼望着他们能误打误撞闯进墓道里。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人后来究竟躲去了哪里,如今全不见踪迹。”

四郎道:“我看到那茅屋附近长了许多野生的葛藤。五月是毒月,很容易就得热病,我们采些回去泡水喝吧。”

葛藤的茎皮是穷人夏日衣服的原料,此外,还有解热透疹,生津止渴的作用,对于道士而言,更是制作绑鬼神仙索不可或缺的原料。

胡恪精于医道,一听之下十分感兴趣,当先朝茅屋处走去。

到了茅屋跟前,刚才所见的怪人已经无影无踪。

天上并没有下雨,地上却十分湿滑。茅屋前的小路上到处是亮晶晶的古怪痕迹,好像巨大的爬虫打此处行过。

四郎沾起一点到鼻端闻了闻,是腥臭滑腻的黏液。来到茅屋外面,胡恪的神情郑重起来,妖怪的嗅觉总是比凡人要灵敏一些。

两只狐狸对视一样,不约而同唤出武器,放轻脚步、慢慢走近茅屋的大门。

“吱嘎——”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中并无四郎预想中的血腥场面,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只是也没有活人的气息。

四郎和胡恪里里外外查看了一下。

——菖蒲和艾草散落了一桌,一个编了一半的艾虎落在地上。厨房的缶中有用水泡着的粽子。拿出来一摸,粽子还是温热的。角落里一坛雄黄酒被打破了,屋里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

“走吧,可能是主人家有急事离去。”胡恪见没什么异常,就把武器收了起来,转身出门去。

滴答。

一滴水落在四郎脸上,他淡定的擦干净脸,思考片刻,也跟着退了出去。还反手将房门紧紧关上,顺便贴了一道符在上头,也算是为主人家做点力所能及之事。

他们刚一出门,滴答,滴答,屋梁上便不停的往下滴落血水。如果有人朝上望一眼,就能看到房顶挂着几具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新鲜尸体,横梁上盘踞着一个蛇人。

“嘶~”那蛇人对着四郎的背影吐了吐信子。眸子里露出贪婪的光芒。

出得门去,胡恪俯身割下一条葛藤扔进背篓里,不小心摸了一手的腥臭黏液,忍不住抱怨道:“今年的时节古怪,到了四月,气温逐渐升高,因为雨水充沛,地里蕴藏的热毒蒸腾着水气,许多有毒的爬虫都不再避人,爬得四处都是。刚才在那屋子里,也是一股子腥味。”

四郎轻声问道:“表哥,昭王的墓穴外面为什么要种一片榆树林呢?我听说榆树的根部常常会穿透棺材生长,如果埋藏一个人的坟而找不到确切位置就找榆树,离它一米之内必定是坟。你说,那些榆树下面不会都是死人吧?”

胡恪只顾着采药,不甚在意地说:“那片榆树是王兄让奴隶们种下的。怎么了?我看你从刚才起脸色就有些不对劲。若是不喜欢留在墓中,姑姑他们在村子里盘下来一爿铺子,你可以住在那里。反正离得近,我常去找你也是一样。”

“没什么,就是昨晚做了噩梦,一大早起床觉得心神不宁。大约是真的不习惯住在墓穴里吧。”四郎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俯身迅速在林子里捡拾干柴,全都密密实实地堆在茅屋四周。

等堆了足够的柴火后,四郎的手一晃,茅屋四周的木柴一下子燃烧起来,连带着茅屋也着了火。

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东/突西撞,拍打的门窗不停晃动,可是门窗上都被四郎提前贴了符篆,里面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出不来。烧了片刻,那东西就凄厉的嚎叫起来。

四郎甩了一张噤声咒过去,嚎叫声立即消失掉了。

铜镜里的南明离火能焚万物,茅屋不一时就轰然坍塌,一条巨大粗壮的绳索状物体露在倒下的梁柱外面,无力的挥动两下,便颓然的垂落下去。

四郎面无表情的立在房屋外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肉被烤焦后令人作呕的味道。无数的火星在他身边缓缓坠落,这让少年郎一贯亲和的面庞忽然多出几分疏离冷漠。

胡恪被这变故惊呆了。他可不知道自家只知道傻吃傻玩的蠢表弟究竟是何时悄悄长大,长大到如此凶残的地步。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半蛇半人的,你不是把喝了雄黄酒后显出原形的蛇妖给烧死了吧?”狐狸表哥走到四郎身边,讪讪地问道。心里对素来言笑无忌的表弟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之感。

四郎迈动脚步,来到葛藤从旁边,用一根木棍在草丛中扒拉了一阵,就挑出来一件铠甲。他将木棍一甩,把铠甲连着裤子靴子一串带了出来。

“是江陵城里的6家军。”胡恪过来看了看,肯定道。“有点奇怪啊……”

“哪里奇怪?”

“唔,这应该是个经验很老道的士兵,知道在毒虫肆虐的树林里应该把裤子和靴子都扎在一处不留缝隙。可是,这也说明并不是他们自己脱下衣服或者有人强迫他们脱衣服,而是衣服里的人直接消失掉了。你看,这里的铁扣没有解开。铁扣不解开,铠甲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脱下来的。”说到这里,胡恪忽然明白过来:“表弟,难道你认为是屋中的蛇妖干的?妖怪为何要和6家的军队过不去?”

“屋中不是蛇妖,而是蛇人。茅屋的主人大概遭了蛇人们的毒手,但是这些士兵,却并不是蛇人害的。表哥,墓里的红色黏液状物体,真的不能出古墓吗?”

胡恪也不笨,立马明白了四郎的担忧,他一拍脑门,急道:“糟糕,恐怕是墓中生变。我们得赶快回去!”

四郎却并不着急,他拦住略显慌乱的狐狸表哥:“表哥,现在我们回去,敌暗我明,说不得就是自投罗网。不如先去和殿下还有华阳姑姑会和,再做下一步打算。这也是我为何刚才在屋子里没有动手,反而瓮中捉鳖,将蛇人锁在屋子里烧死的缘故。一来,验证了这些蛇人的确比我想象的还要畏火,二来也是要营造一个火灾的假象迷惑敌人。”

也许是还不太能接受自家肥嘟嘟的可爱表弟忽然从混吃等死的废材成长为心狠手辣的妖族精英这一事实,胡恪心里很是别扭。总觉得表弟提起蛇人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好吧,自信如胡恪也不得不承认,自家表弟忽然间变得不那么蠢了,而且,似乎还比自己脑子转得快那么一点点。

[表弟真的是只大狐狸了。做事情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再需要别人的提点。这样下去,一定能做好一个族长吧。]欣慰之余,胡恪难免有些哀伤,在他心底深处,还隐隐有些毫无道理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