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慎一进家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宴阳坐在沙发角抹眼泪,奶奶姜杏珍坐在另一侧板着个脸出气粗重,保姆张阿姨束着手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吵架了。飞快地在心里做了个判断,卫明慎正要给张阿姨递个眼色,那边宴阳刷地站了起来,回了房间。卫明慎顿了下,说了句我过去看看,就跟着进了屋。

宴阳刚拿洗脸巾擦完了眼角的泪,见他跟了进来,略抬了抬眸,没有说话。卫明慎也不急,放下外套和公文包,走过去扶住她的肩,低声问:“跟奶奶吵架了?”

其实不用问,在这家里的几个人,唯一能把宴阳气哭的,也就只有奶奶姜杏珍了。

宴阳刚出了月子,姜杏珍就从老家赶来了,说要来帮她照顾孩子。本来她是要早些来的,本家有个老人过身耽搁了,她等过完了三七才往这边赶。要说宴阳这里要什么没有,哪里需要她一个七十岁的老婆子舟车劳顿。但姜杏珍很坚持,在她看来,女人刚生孩子的那几个月势必要有娘家人陪在身边。宴阳母亲不在了,就只能她代劳了。而且,她自诩拉拔大了三个孩子,经验丰富,能教给宴阳的东西很多。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噻,你好好地跟我学吧。”——电话里,老人如是自信道。

宴阳这边,一开始对于姜杏珍的到来,也是充满了期待。可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觉得这个决定不太明智。奶奶的性格,大家都清楚,泼辣要强。要是顺着她的意还好,稍微有点儿反对意见,老太太就能将人顶的难以下咽。总之,很难取悦。

要说宴阳已经是非常能容忍她的了,否则也不会陪伴在她身边这么久。然而是人都有相对脆弱的时候,再加上宴阳现在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激素的急剧变化带来情绪的较大起伏,就很难若无其事地消化掉老太太的脾气——争吵是最基础的,实在说不通的时候,宴阳能被急哭。

这在老太太看来就不太好理解了,多大的事你就哭,难道我说的你不对?要是张阿姨劝她说宴阳刚生完孩子,老太太就又会搬出那套说辞:刚生完孩子怎么啦?她辛苦,那我们在一旁伺候她就不辛苦了?总之,脾气上来以后,说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所以也难怪老太太身边留不下人,想跟她相处好,真的太难了。

要说老太太一点也不心疼宴阳?那是昧良心话。自打她到了燕城,每天换着花样的给宴阳炖汤喝,在这上面从不吝啬钱财,到最后连张阿姨都不顾自己外人身份劝她说够了够了,可见有多夸张。可老太太不觉得,她也是知道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的,无论过程如何顺利,身子都是亏的。所以,一定要好好补才行。

所以说,有时候想起这些事来,就很难定义老太太对她是好与不好。如此一来,宴阳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老太太生气。然而有的时候,真的是忍不住。

这次的事也是一个小事。天热了,家里的水果都收进了冰箱里,宴阳嘴馋,想让张阿姨给她拿块冰镇西瓜解解暑。因为宴阳是母乳喂养,在吃食上就颇多忌讳,比如辛辣生冷。可宴阳实在是禁的太久了,再加上冰箱里已经备好了充足的母乳,所以她就想放肆一小把。结果好巧不巧地被奶奶看见了,大声斥责着让她放回去。

宴阳跟她解释,说就吃一小块儿,冰箱里有富余的母乳,在她把这片瓜消化掉之前足够喂养莓莓。然而奶奶就是不听。一开始宴阳还好声好气,后来实在觉得憋屈,就说了句:我要连这点吃西瓜的自由都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到这里宴阳已经服软,只不过是嘴头抱怨一下。奈何姜杏珍最忌讳人说这种丧气话,一气之下呛了她一句:“行,那你去死吧。等别人问起了我就说,因为不让你吃西瓜,所以你不想活了。看你丢不丢人,别人笑不笑话你!”

这句话让宴阳彻底崩溃了。

站在那里胸前剧烈起伏了半天,想不出一句有力的反驳的话,心里又实在憋屈,于是便红了眼。她想不明白,吃块西瓜而已,为什么也会因为这个吵起来?

“我就想吃块西瓜,那么一小片……”想起这事儿来,宴阳还是有些委屈,刚拭干的眼角再度湿润了起来。

“好了,没事,不哭。”

卫明慎将人搂在怀里。

说起来,卫明慎是十分心疼宴阳的。饶是各方面都能给她安排到位,但心理和生理这一块儿,却不是他完全能左右的。从孩子出生以来,他已经尽量陪在她身边,想要给妻女最好的照顾。然而宴阳的情绪还是不太稳,神色也看上去有些憔悴。在陪同她待产的期间,卫明慎翻阅过不少书,其中不乏专业文章,都对产后抑郁有过详细的介绍。当时他觉得,良好的陪伴和照顾能够帮助产妇缓解情绪上的障碍,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是想不到还会有人给宴阳气受的,而这个人,还是她的奶奶。他老婆的心态已经足够好了,可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是顶不住了。

卫明慎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隐隐有了决定。

因为怕老太太在外面多想,俩人没有在房间多停留,待宴阳洗完脸后,就一起去看孩子了。当晚,大家平安度过,各自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姜杏珍从**起来,准备好了自己的吃食正要给宴阳煲汤,卫明慎走进来说:“奶奶,今早我带阳阳出去吃顺便散散心,您不用麻烦了。”

姜杏珍手僵在半空,若无其事地放下锅盖后,她说:“想去就带她去吧。”顿了下,“你看着她点儿,不要让她乱吃。”

昨天的争吵过后,姜杏珍也有些后悔。此刻答允了这件事后,老太太心里舒坦了些。也算是借着这个向孙女示好吧,要是放在平常肯定要多唠叨几句的。别看有孙女婿陪着,但她对他也说不上完全放心,她是知道卫明慎的,最是能惯她孙女。

宴阳这边,一早起来就喂过莓莓了,又陪她玩了会儿,见小妞妞还想睡,便嘱咐张阿姨看着孩子,换上衣服出了门。经过厨房的时候,见奶奶在熬粥,看着她已经明显迟缓下来的手脚,宴阳犹豫了下,主动开口道:“奶奶,您有没有想吃的,我给您带回来。”

这就算是示好了,姜杏珍心里清楚,嘴上确实没有立刻服输。

“外面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停了停,转了话锋,“有新鲜洋姜给我带回来一些,我做泡菜吃。”

“好。”

宴阳笑笑,换上鞋同卫明慎一起出了门。姜杏珍从厨房探出头来瞄了瞄,心里舒了口气。

宴阳和卫明慎绕了些路来到了一条小吃街。这里有很多家店,店面都不大,胜在历史悠久,味道好。

俩人选了干净的一家进去,找了一张桌子,坐定。

“昨晚谁说的再也不理老太太了,结果走之前还主动搭话。”将面前的餐具用热水一一烫过,卫明慎看着宴阳,打趣道。

“那是气话嘛。”

天气热了,宴阳出门的时候在外面套了件防晒衣,淡紫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异常白皙。此刻她散着发,一手支颐,说话时一副懒懒的样子,像个失落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抚她。

卫明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正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宴阳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抬头看他,带着微笑:”而且你知道么,她刚刚也向我示好了。”

“哦?”卫明慎一挑眉。他还真不知道。

“她不是让我带洋姜回去么?洋姜泡菜,那是我最喜欢吃的,奶奶不待见那个味道。”

原来如此。

“但泡好了,她未必也会允许你现在吃。”

宴阳:“……泡菜可以放。”

卫明慎笑了。

很快,俩人的餐食端了上来。

宴阳的是一碗很清淡的鸡汤小混沌,并两个小糖包和半块麻酱烧饼。卫明慎的则相对丰盛一些,但总体味道也是清淡的。宴阳望着俩人这一桌,叹了口气。想她曾经无辣不欢,吃饭不带一点儿忌讳的,现在却只能吃这些淡到几乎快无味的。她算是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产后抑郁了,不能吃想吃的东西,是真心痛苦!

卫明慎这边,刚尝了口麻酱烧饼,一抬头,看见宴阳执着勺子在发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孩儿正对着一笼包子大快朵颐。那被两指捏住的包子面发的极好,形状也非常规整,馅儿里的红油一经闷蒸,立刻透过包子皮浸到了表面来,看着非常诱人。卫明慎不用问是什么味儿,冲这红油,就知道一定对宴阳的口味。

“想吃?”他低声问她。

宴阳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想吃也不能吃呀。”她拿起麻酱烧饼咬了口,闷声说,“我猜那个应该是红油豆腐馅儿的。”

卫明慎:“……”

卫明慎快被他家这姑娘可爱死了,前脚刚说了不能吃,后脚又去猜人家的馅儿。抱着什么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想吃我们就叫一笼,嘱咐店家,少油少盐少辣。”

其实关于哺乳期忌口这个事儿,本身就颇多争议。当时卫明慎咨询过相熟的专家,得到的答复也是分人而定的——要看妈妈和宝宝的体质,重点在宝宝。有些妈妈生冷辛辣不忌,但宝宝一点反应也没有。有些只是吃块凉瓜,宝宝第二天就拉肚子。而且宝宝可能存在对某种食物过敏的情况,为孩子着想,很多妈妈也会自觉忌口。对大多数母亲来说,相比自己的口腹之欲,孩子的健康当然更重要。

宴阳也是如此,所以在听到卫明慎的提议时,仍是摇了摇头。

“那就没味道了。再说了,人家店家肯定一早就调好馅儿啦。”

“这倒也是。”

卫明慎心下稍感遗憾,又往那儿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被收拾桌子的老板娘看个正着。

“客人,想点笼包子尝尝吗,我家的招牌。”老板娘殷勤相邀道。

“倒是真想尝尝,可我太太还在哺乳期,怕是吃不了这样油辣的。”

“哟,看着跟个小姑娘似的,居然已经生完孩子了。”老板娘打量了宴阳一眼,嘴甜道,“真是巧了,我家小女也刚生完孩子,双胞胎,也是天天朝我嚷着没胃口。谁家的闺女谁心疼,这不我一早起来就专给她调好了馅料,一会儿蒸好了等着我女婿过来取呢。那味道,不敢说能比我家的招牌,但在外面你是找不到比这更好吃的包子了。”

“是么?”卫明慎略感惊喜,“那方便的话,能否——”

不等卫明慎把话说全,老板娘匆匆打断他,“能,当然能!要是不能,我给你说这个干什么?就是要等一会儿,行么?”

“行不行?”卫明慎看向宴阳。

宴阳早就心动了,迟疑了下,说:“你们店里有调好的红油蘸料么?”

“有,一会儿给你上一份,你喜欢这个味儿了,可以蘸着吃。

宴阳:“谢谢!”笑眯眯。

不过二十分钟,一笼包子就蒸好端了上来。掀开笼盖,热气和香味儿扑鼻,宴阳嗅了下,感动地都快哭了。包子倒是其次,主要是红油蘸料的香气,太诱人了。

”我蘸啦?”宴阳拿着包子,对着蘸料,犯傻似的问了卫明慎一句。

卫明慎笑了,特意把蘸料往她面前推了推。

宴阳没有立刻动作,又瞧了他一眼,才缓缓将包子放进蘸料里。红油很快浸透了表皮,看着就好吃,宴阳抬起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沁入鼻腔,那一刻,别提多幸福了。

宴阳细嚼慢咽地吃下一个,立马又去夹第二个。卫明慎看她吃着香,说:“回去可以观察下莓莓的耐受力,如果你吃这些喂她小家伙没什么反应,那以后的饭食就可以增加些花样。不能喂饱了这只小猪,却把妈妈给饿坏了。”

“偶尔吃一吃就好了,平时还是要注意的。”

宴阳还是不容自己太过放肆。其实,大多数哺乳期妈妈难受并非是因为不能干这不能干那的种种限制,而是基于此而产生的一种被剥夺感,让她有种失去了“生而为人”的尊严感。如果在这个时候身边人不稍加注意,不能给与足够的体贴和关怀,这些新手妈妈的日子会很难熬。然而她们又是这样的容易满足,只要稍得到精神慰藉,就可以为了孩子继续忍耐下去。这就是身为母亲的伟大之处,看似平凡,却不简单。

卫明慎心里很是感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还是不够。

一个小时后,俩人结束了这顿丰富的早饭。临走时,老板娘出来递给她两打包盒的包子和一小盒红油,说是让她想吃的话在家自己热下吃。宴阳没好意思要,但最终还是收下了。

出了饭馆,俩人去附近的商超购置了一些蔬果蛋奶。本来为了锻炼身体俩人出门的时候没有开车,现下多了这两大袋的东西,只能打车回家了。

上了车后,宴阳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她偎在卫明慎的怀里,打开相册一张张翻开,里面都是她家小胖妞妞的照片。

卫明慎也陪她一起看,片刻后,不由得问:“你天天给莓莓在一起,还给她拍这么多照片做什么?”

“留念呀。而且等你回来,可以给你看。”说着将手机屏幕推到他面前,“看这张,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呢,睡着了在笑。”

卫明慎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又转而去看宴阳。用手顺了下她的头发,他说:“阳阳,我们提前把奶奶送回绥阳老家,如何?”

宴阳正在微信上给封俪和小薇晒娃,一时没有听清。带卫明慎又重述了一遍后,她微微愣了下。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是我的问题。”他说,“一开始就该准备好一切,不应该仗着奶奶过来了就犯懒。奶奶没有坏心。而你,也不是娇气的人。只是你们现在并不适合生活在一起,勉强下去,可能对彼此都是种伤害。”

宴阳有些沉默。她明白卫明慎的意思,如他所说,大多数时候她是能领受到奶奶的好意的,但就是有些好意的表达方式让她接受不了。而她现在,情绪和精神又较以前稍敏感一些,所以她和奶奶在一起,就会忍不住起冲突。卫明慎要是在家的时候,还好一些,不会有像昨晚那样的冲突。估计昨天他也被惊到了,重新考虑了这个问题,现在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确实,理性角度讲,我目前跟她分开比较好。可怎么跟奶奶提?她肯定会觉得我们在赶她。”

这确实是个难题。如宴阳奶奶那样要强的人,哪怕他把道理跟她讲的再清楚,她老人家明面上接受了,心里不一定会不存有隔阂。所以说,事情并不好办。

“交给我,我来跟奶奶谈。”卫明慎说,“不会立刻就谈,等过些天你们把这件事忘了,彼此情绪都缓和一些,我再跟老太太提。等过去了这阵,莓莓长大一些,我们再接奶奶来燕城小住。到时候,我们好好孝敬她。”

宴阳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默许了。她不想再跟奶奶争吵下去了,再多的感情都经不起这样消耗。

“另外,我们现在也不像刚有莓莓的时候那么手忙脚乱了。家里有张阿姨照顾,过几天我让方进再物色一个年轻一些的家政阿姨来,这样你每天可以抽出时间,到外面来逛逛。之前不是提过要预约产后修复课程么?现在差不多快两个月了,你想去就去吧。我给你安排个司机,到时候定好了去哪里上,我让他来回接送你。”卫明慎又说。

宴阳:“……”

宴阳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卫明慎居然想了这么多。

“现在就去——”她有些犹豫,“我还是不放心莓莓……”

“一个小妞妞,家里有两个保姆还看不住?”此时的卫明慎,已经不像孩子刚出生那会儿精神高度紧绷了,“而且你出去一趟最多两个小时,备好了母乳在家,其他的你就不用担心了。反正有车,来去也快得很。”

这倒也是。宴阳深知,这两个月来,她最大的用处就是充当小姑娘的奶牛。其他的,都有张阿姨一手打理。

“最重要的是,阳阳。”卫明慎握住她的手,说,“这样可以让你快乐一些,运动分泌多巴胺,对你的情绪恢复非常有帮助。也少一些时间让你在家里跟奶奶大眼瞪小眼,这样万一我们真的不好开口说送奶奶回去,你跟她的关系也能缓和一些,你说是不是?”

是这样没错。

宴阳下定决心了。

“好。”她回握住卫明慎的手。

自这之后,宴阳开始了将自己从育娃大业里慢慢分离的过程。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每次上课的时候心里挂念着孩子,心不在焉地一下课就往家跑。几次之后,她就慢慢耐得住了。有时候上完课还能约小薇一起出来逛逛街。

因为怕奶奶唠叨她总出去乱跑,卫明慎一早就想好了理由,搬出了医生这面大旗,说宴阳的身体需要产后修复,要每天去医院做下护理。姜杏珍自然知道问题没有孙女婿说的那么严重,但也清楚宴阳不是跑出去乱玩的,几次观察下来见她回来的时候脸色红润精神也好,便没有说什么。有的时候心情好了,她还会主动要跟宴阳出去逛逛,慢慢的她就发现,有张阿姨和小刘(另一位保姆阿姨)在,这个家里没了她俩人也不是不行……

卫明慎在一旁看着,见祖孙俩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私下跟宴阳商量了下,也就暂时没提送奶奶回绥阳的事儿。征得了她的同意后,就将这事儿暂缓了。

家里的氛围好了,连卫明慎也跟着受益。

这天他下班早了,电话过司机,知道宴阳还在瑜伽馆,就没跟她打招呼,径自前去了。到的时候宴阳还在上课,穿着一身黑色贴身的运动服,跟着老师慢慢做动作,已经长长的头发松松绾在脑后,随着身体的舒展有碎发落下,挡在脸畔,有着半遮半掩的美。卫明慎站在一边欣赏了一会儿,直到私教老师发现了他,告诉了宴阳。

宴阳看见他很高兴,披上外套小跑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卫明慎没说话,拿过她的保温杯递了过去,待她喝过了水,才说:“下班早,就过看看,检查下宴小姐有没有乖乖过来上课。”

“卫先生放心,你老婆风雨无阻,绝不逃课。”

卫明慎笑了,捋了捋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你看我最近瘦了没?”凑近卫明慎,宴阳低声问。

卫明慎将人虚揽进怀里,在无人可见的角度摸了摸她的细腰,说:“本来就没胖多少。你之前太瘦,现在这样正好。”

“那就是说我还是胖了?”宴阳竖眉。

卫先生:“……胸大了算不算?”

宴阳:“……”

嗔笑着看他一眼,宴阳别过脸继续喝水。卫明慎轻咳了声,打量了下四周,继续摆出一副严肃模样扮正人君子,仿佛刚刚的浑话不是出自他口。

“一会儿在外面吃?”在她一侧,卫明慎低声问,“我们好久也没有过二人约会了。”

“好。”宴阳答,停顿了下,又说,“吃完饭去趟四合院那边吧,我电脑落在那儿了,现在要用。”孕后期,因为行动不便,宴阳就搬来四合院住了。这里到底是平房,而先前那套八十平的房子是旧房,没装电梯,上下不方便。现在,他们住的是卫明慎两年前在燕城买的新房,是个大平层,一年前装修完毕,正好待宴阳生产完后入住。

在很长时间以来,四合院这个词对于俩人来说简直就是某件事的代称。是以卫明慎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稍稍紧绷了下。

“好。”他说。

因为暗怀心思,这顿饭俩人吃的就有些仓促。之后,直奔了四合院。

因为话头是宴阳先挑起的,所以后面的事,就换做卫明慎主动。趁着宴阳去卫生间洗手,直接就跟了进去,关住了门。

生完孩子的第一次,俩人都有些激动。卫明慎甚至连姿势都没换,扣着她的腰将她压在墙上要了两回。宴阳也有些忘情,勾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埋首胸前,自个儿受不住地扬起纤细优美的脖颈,双眼微饧,急促地喘着气。结束之后,俩人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地缓了很久,脚重新挨地的那一刻,宴阳整个人都是软的。

这一场可以说是耗光了宴阳所有的气力,俩人事后又歇息了一会儿才走。坐在副驾上,宴阳问卫明慎:“怎么样?”

宴阳表面平静,实则内心稍有忐忑。

卫明慎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不由就笑了。

“你笑什么?”宴阳不好意思了,推了他一下。

卫明慎正在开车,丝毫没受影响。

“好得很。”他说,“傻妞。”

宴阳:“……哼。”表面傲娇,实则笑眯眯。

这次之后,俩人又来四合院“幽会”了几次。大概是运动加和谐的次数多了,宴阳体内的激素水平也慢慢恢复了正常,整个人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对待孩子越发游刃有余,对待奶奶的状态也恢复到了从前,俩人之间的相处也由此变好了更多。

时光飞逝,很快宴阳的产假只剩下一个月了,稍作一下准备,就可以等待着回去上班了。而就在这时,奶奶姜杏珍提出了回绥阳。这让众人有些意外,因为原定的是要在这里至少呆半年。

这话是在饭桌上说给卫明慎听的,他怔了下,当即反问:“奶奶,您要回去了?”

“是呀。出来够久了,该回去喽。”

其实这么多天来,姜杏珍也看明白了,自己在这里并不合适。每次跟宴阳起冲突,她事后其实也很后悔,不是没动过要回去的念头,但怕说出来这瓜娃子会以为自己在赌气。可她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看见什么不对的地方都要念叨两句,说多了就又吵起来了。前段时间宴阳开始每天出门,说是去做产后修复,其实她心里清楚,这孩子是不愿意老跟自己起冲突才出门去的,这主意啊,八成是孙女婿给她出的。一开始她心里很难受,后来看着她一天天脸色和精神状态都好了起来,才逐渐放了心。

思来想去,姜杏珍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久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说好听点距离产生美,说难听点——那就是远香近臭。再加上她这人的性子,反倒是一个人呆着更舒坦。

姜杏珍决定的事,无人可以轻易改变。然而宴阳听了,还是劝:“奶奶,你再住几天嘛。”

前段时间预谋着送老太太走,现在人自己提出来了,宴阳心里反倒不好受。

“哦哟,你当我多舍不得你哟?不住。”

宴阳:“……”

行吧。老太太拿定注意的事儿,多劝无用。

“我这些天惹你生气的事,你莫往心里头去。”搅动着碗里的汤圆,宴阳轻声说,眼圈有些泛红。

姜杏珍跟卫明慎对视一眼,忍不住笑。

“我跟你记仇?有多少个本本都写不完。”

这下宴阳放心了。

说不动老太太,卫明慎过了几天还是替她订了张回程的飞机票。到了离开这天,他特地抽出时间来,陪宴阳一起送老人到机场。

因为奶奶不常坐飞机,宴阳叮嘱了许多。

“到了之后一定要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开车去机场接你晓得不?电话号码你记下来吧?手机有没有电?”

如此之类的话,反复说。姜杏珍都快被她叮嘱烦了,等值机完毕后,她第一个冲向了安检,生怕宴阳跟进来一样。

宴阳:“……”

就这样送走了奶奶,宴阳心里有些失落。

“你说,奶奶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攀着卫明慎的胳膊,宴阳轻声说。

“她应该不知道我们想过要送她回去,但跟你相处不来这一事实,她心里也清楚。怕你忍着不说,奶奶主动提出来。”

“可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知道,但老太太心疼你。”卫明慎握住她的手,说,“放心阳阳,无论奶奶在哪儿,我们都会将她照顾的很好。”

这点宴阳毋庸置疑,她是相信卫明慎的。

“老公,其实我前段时间,真的有一点点迷茫。”宴阳说,“有一次夜里睡着正香被叫醒给莓莓喂奶,看着她鼓着小嘴在喝,我却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干什么的感觉,只觉得累。”

“你受苦了。”卫明慎侧头她的额头,不知如何才能更怜惜她。

宴阳感受到他的内心起伏,也回握住了他。

“是很辛苦,但现在已经开始变好了,未来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会的,我向你保证。”

宴阳笑了,回头看了眼奶奶渐渐远去的背景,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