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真的是你!是我害了你们!”她一面哭一面语无伦次地说,“是我害了你,害了哥哥,如果十四年前我没有让哥哥带你离开,今日你就不会——”

薛铮将手伸出铁栏,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一声:“阿娘。”

端珞将脸贴在他手背上,抽泣不止。

薛铮轻轻道:“我是最幸运的人,因为你做了那样一个决定,我得以在外面的世界长大成人,我永远感激你。”

“你不怪我?”端珞抬起头,泪眼蒙眬地看着他。

“当然不,”薛铮笑道,“这么年,你们在这里生活得好么?你和……哥哥?”

端珞的情绪略微平静下来,她点头道:“还好。我学了刺青术,所以在族里,还算受人尊敬。”

“我哥哥呢?他怎样了?”

端珞以袖揩去眼中泪水,语声中透着一股苦涩之意,“你是说阿云?我原本把他藏在谷外的一个山洞里,他一直不会说话,所以当年我和哥哥在洞里商量带你走的时候,并没有避讳过他。”

她停了停,目光转到不远处黑石峰山腰处,那座尸架顶端之上。

“哥哥带你走后不久,二祭司发现了我在谷外的秘密,把阿云带了回来,那时我已继任成为族内的刺青师,所以他们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把他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每天晚上,允许我去探望照料他……”

端珞的目光转回薛铮脸上,含着深深的歉意和自责,“两个多月前,阿云忽然开始说话,一开始零零碎碎,我很高兴,鼓励他尽量地说,他很快就能说一些很完整的话出来,而且我不在的时候,他也会自言自语地说,什么话都说,只要是他听过的他都说,甚至是很久以前他听到的,埋在他脑子里的那些话。”

薛铮一下都明白了。十四年前杨桓与端珞的相认、在山洞里商议带他前往明月宗时,那些对话都深深印在了端云脑海里,而一旦他能说话,这个秘密便再不能维持。

端珞沉默许久,惨然笑道:“我希望你不要恨阿云……我知道大祭司派人出了谷去明月宗,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着,我骂他,打他,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她将脸埋进手掌内,语声哽咽,“我每天晚上都在祈祷,祈祷他们不要找到你们两人,可是二十多天前,他们带回来了哥哥的尸体……”

她说不下去了,蒙住脸痛哭。

“这不怪你,也不怪哥哥,”薛铮温和地说,“这是我和师父的宿命,时间到了,我们应该来解决这一切。”

他顿了顿,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端珞抬起头来,忧心如焚地看着他。

“阿娘,你说你是刺青师,”薛铮正色道,“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当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端珞回答。

最黑暗的时候过去了,启明星在天际中亮起。

朦胧的晨光中,有几人沉默无声地走上祭台,在中央放置了一张长条的木桌,一排大大小小的刑具被一字排开,整齐地放在斑驳芜杂的桌面上。

牢笼内的人静静盘膝而坐,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祭台中央时,他睁开了眼睛。

有人打开了牢笼,将一桶冷水从他头上兜头浇下,接着又换了另一桶。

浑身湿淋淋的他被带了出来,双手反绑着押上祭台。

薛铮抬目往祭台下望去。

广场上已围满了人,人们沉默着,压抑着躁动,但是脸上有一种癫狂的神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欢。

祭台的左下方摆了一张宽大的高背椅,上面坐了个身穿锦袍的威严老人,面容苍老而枯瘦,双目古井无波,搭在椅背上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指环。

薛铮记得,那是族长身份的标志。

三名祭司站在族长身后,中间那名高大的黑袍大祭司,用鹰一样阴厉的眼死死地盯着薛铮。

天地静默无声,空气在这一刻也似乎凝结,连云雀的一丝鸣叫都听不见。

晨光洒遍山谷,炽烈起来的阳光烤热了祭台中央,那里已经竖起了一个大大的刑架。

被带上去的时候,薛铮的目光落到那座黑石峰下,那里守卫严密,几名影护在周围持剑巡查,看起来一切如常。

他被扭转身体,分开的双脚被刑架上的铁锁一左一右扣好后,行刑之人才解开他手腕上的铁索,将他双手也分别扣上刑架。

暖热阳光将他笼罩在金辉中,他暗暗调动了丹田之下的羲和功法,身体里内息开始涌动,借助阳光的热意,生生不止的纯阳气流很快漫遍全身。

黑袍大祭司走上前来,撕开他的衣襟,用一种诡秘的颜料,在他胸膛上画了一个兽形的图腾。

祭台下的人们神情激动了起来,大祭司丢下画笔和颜料,转过身来面向人群,双臂平举。

人群安静下来,纷纷匍匐跪地,祭台左方的另外两名祭司,包括祭台后方持剑而列的一排灰衣影护也虔诚跪倒在地。

不远处黑石峰下值守的守卫也不例外,在原地双膝下跪,上身前伏,以额触地。一时间,整个山谷鸦雀无声,除了坐在椅上的族长、祭台中央的大祭司和刑架上的薛铮,所有人都面向大地跪伏着身体,静待大祭司开始对先祖的祭奠仪式。

黑袍大祭司仰起头来,双臂上举,闭上双目。

迎着阳光,他口中开始了颂唱,一长串高深莫测的颂词娓娓而出,匍匐在地的人们身体开始颤抖,不少人伸手去抹脸上涕泪。

注视着这一切的薛铮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

大祭司停止了他冗长的唱诵,静默片刻后,他俯瞰了一下下方的人群,拂袖转身,再次静立在族长身后。

人们抬起头,纷纷爬起来站直了身子,只是没人注意到,黑石峰下跪趴在地的守卫和几名影护,没有一人再次站起身来。

身着白袍的行刑人走到刑桌跟前,拿起第一枚刑具。那是一柄尖刀,刀身弯曲,刀刃上带有细小勾刺,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

大祭司朝他点了点头,行刑人走到薛铮面前,一手按住他胸膛,一手握紧尖刀抵在他胸侧。

像是沸水骤然炸开锅,欢呼声猛然爆发出来,兴奋起来的人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枚尖刀,等待第一蓬鲜血的喷出。

刀尖晃了晃,正要划开肌肤时,祭台后方传来一阵**,人们听见隐隐的轰隆声不断震**着山谷,有些类似于地龙翻身的前兆。

惊慌的人们将目光从祭台上移开,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那座坚固无比,代表着他们全族人希望和信仰的黑石峰,此刻正在微微地晃动,因乌云石极之坚硬,山峰又建造得很结实,峰上此刻并没有碎石滑落,但整座山峰的底部,似乎正处在不断起伏的大地之上,山体摇晃的幅度越来越明显。

人们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三名祭司很快带领数名影护飞身扑往黑石峰下,守在祭台后方的影护只剩下了四人。

广场上的人们回过神来,年老的人捂住嘴,赶紧拉住身边的年轻人,倒身下跪,不停向上苍膜拜祈祷。

但山峰的晃动并未因人们的祈祷而停下,轰鸣声渐渐扩大,山谷深处栖息的鸟群和兽群四散奔逃,腾起的烟尘中,数道人影自黑石峰底疾窜而出,迎向扑过去的三名祭司和数名影护。

薛铮在此时发动了攻击。

羲和功法引发的澎湃内力早已鼓**不休,随着一声低喝,禁锢他的铁锁猛然迸裂,行刑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旋身,夺去那柄尖刀,反手刺入行刑人的胸膛。

祭台下的几名影护大喝一声,飞身扑来,薛铮提住那行刑人的衣领,将他往前一扔,身子一偏,抢到一名影护跟前,施以巧力,将那人手中长剑夺了过来。

长剑在手,他更是如鱼得水,一招旭日东升旋剑一挥,剑光如烈阳破云,火焰一般灼过几名影护的眼睛,对手眼前一花,尚未适应,他几个纵身,已迅速飞跃到族长身前,长剑一横,将那一直端坐在椅上的老人挟持住。

变故发生只在一瞬间。

薛铮所依凭的,乃是出其不意的发难以及飞快的速度,等那几名影护攻上来时,他已牢牢制住族长,那几人看清情形,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此时,祭台下的人群方才如梦初醒,除了老人和小孩,每个身负长剑的人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朝这边徐徐逼来。

薛铮手中剑尖一挑,族长颈下立刻破开一条血痕,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潮水般涌动的人流停止了下来。

薛铮冷笑一声,拎起那老人,往黑石峰下慢慢退去。

那数名灰衣影护在前,大片持剑的族民在后,黑压压地跟在他几步开外,共同往峰下激战的地方压过来。

烟尘飞扬中,尹玉率领十几名战堂弟子,正与十名影护陷入苦战。

三名祭司暂时还未出手,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观察着黑石峰的状况。

这些影护身手极好,战力惊人,只与之缠斗了约莫一刻钟,战堂大部分弟子便觉得力不能支,颓势渐现。

远远瞥见薛铮架着一人往这边快速而来,尹玉不由大喜。

她精神一振,长剑舞出数个剑花,逼退对手赶到薛铮身边,将那老人一把抓过来,喘息着说道:“这里交给我们,你快进去帮年姑娘。”

薛铮点头,握紧长剑,踢开入口处的几具守卫尸体,飞奔入晃动不已的黑石峰内部。

穿过一条甬道,他进入峰底中央的祭室,扫视之下,发现这祭室四面各有一道门,分别连着四个石室。

石室的石壁高高垒到顶部,支撑着中空的山体,将山体划割为几个部分。

此刻每一间石室的门都大大敞开着,可以见到每间室内的中央都有一方巨大的水池,池中乳色**正不断翻涌,吐着巨大的泡沫。

年行舟手持软剑, 闭目站在祭室的中央,汗水已湿透她的衣衫,她大口喘息着,抹去额上一滴滴落下的汗珠。

整座山峰的震颤暂时停止,室内以石块铺就的地板早已七拱八翘,拱起的石板间,有水从池中漫了出来,汪成水泊,四处一片狼藉。

听见脚步声,她扭头看了来人一眼。

“外面情况如何?”她问。

“暂时无碍,”薛铮道,“你用沧海横流引动底下水流的共振,要让山峰崩塌?”

“对,”她深吸一口气,“你师父用沧海横流自尽,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只有黑石峰崩塌一部分,外头的渠山氏族民在震慑之下,才有可能听得进去我们要说的话,并且这里面的秘密,才能暴露在他们面前。”

“这里面的秘密?”薛铮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你们已知晓?”

“是,”年行舟点头,“原本我们想先寻到机会救你出来,哪知今晨他们便要对你行刑,我们只得在这里闹出大的动静来,你才有可能脱身。”

“这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他忍不住问道。

年行舟正待说话,却听外头传来一阵**,她面色一凛,“回头再说,你既来了,咱们俩合力,先把这山峰弄塌一部分,我刚刚试过了,左边那处石室上头的部分相对比较松散一些。”

此时外头的情势已变。

原本尹玉将那族长带过来时,双方暂时停手,对峙几息之后,尹玉只见对面山坡上的大祭司衣袖轻轻动了一下,她剑下的老人头便忽然一垂,她心道不好,探手一摸,族长已没了呼吸。

老人身体软软倒下的同时,站在山坡上的一名祭司双臂高举,怒喝一声:“他们杀了族长!”

群情激愤的渠山氏族民顿时挥舞着长剑,气势汹汹地朝战堂弟子扑来,有几人红着眼冲上,甚至抢在了影护身前。

此时一阵巨响,一波波震动从地底传来,处于震动中心的山峰左侧不断摇晃着,轰隆声中,块块乌云石从底部往上,渐渐裂开。

人群停住了,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山体左侧大大小小的乌云石全数迸裂,石块滚滚坠落,一时间雷鸣阵阵,犹如天崩地裂之景。

渠山氏族民魂飞魄散,纷纷丢了长剑,不顾滚落的碎石,跪倒在黑石峰之前放声大哭。

三名祭司脸色阴沉,挥袖拂去迎面扑来的呛人烟雾,紧紧盯着对面的动静。

山摇地动止歇后,烟尘散开,黑石峰的左侧已崩塌了大部分,因内部有石壁的支撑,其他地方暂时未受到波及,因此整座山峰,此刻以一种极诡异的姿态矗立在大地之上。

有两人缓缓从峰底走出,神态平静,步伐坚定。

战堂弟子拥簇而上,以两人为中心,背靠残破的黑石峰,列成一个半弧的阵型。尹玉手臂中仍然挂着那老人的尸体,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失魂落魄的人们还在伏地痛哭不止,薛铮的目光越过的人群,落在对面山坡上的三名祭司身上。

后者也正望着这边,隔得太远,祭司们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能隐隐感到他们身上,尤其是中间那名大祭司身上愤怒而暴虐的气息。

薛铮嘴角挑起一抹笑,纵身跃上一块落石。

“渠山氏的族民,你们听着!”他气运丹田,纵声喊道:“黑石峰已经倒塌了一部分,而这只是开始——”

哀痛欲绝的人们抬起头来,疑惑而又茫然的目光落到这个不久前还被桎梏在祭台上,准备接受严酷刑罚的年轻叛逃者身上。

巨大的恐惧和悲哀已经让他们没有余力再去憎恨这个叛逃者,他们此际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垮塌的那座山峰上。

这是他们神圣的、凝聚了全族人无数血汗建造起来的山峰,牢不可破,坚不可摧,在它建成后的十多年里,这座山峰从未被撼动过一分,而今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摧毁、被颠覆。

人群背后的大祭司开口了,薛铮能感觉到他阴狠如毒蛇的目光粘在自己身上,暗暗鼓动内劲,横剑护在胸前。

“黑石峰,是你们弄塌的?”阴沉的语声传来,大祭司袍袖微微鼓**,伸出枯瘦的手朝前一指,“渠山氏的族民,你们还等什么?就是这个叛逃者和他带来的同伙,毁坏了我们的圣地,难道你们要任由这些居心叵测的不详者继续捣乱吗?”

尚在震惊和哀薨中的人群情绪一变,似梦初觉,愤怒的目光再度投向峰底诸人,不少族民重新拿起身畔的长剑。

“慢着——”随着一声断喝,一道轻灵身影飞上那块落石,挑衅的目光望向人群后的发令者。

年行舟扬起手中软剑,道:“我们既然能毁去一部分黑石峰,就能毁去全部,要试试么?”

“你们敢——”大祭司旁边的二祭司怒火中烧,将身上的黑色祭袍扯下,身形一展,如大鹏展翅飞掠扑来。

他脚尖轻点于前方匍匐在地的族民背上,几个起落,眼见就要扑到峰下,年行舟与薛铮合力,再是一招沧海横流推出,金辉和银辉交错闪动,耀目光芒如翻滚的巨浪一波波推开,直漫向山峰底部。

震颤的地底传来轰隆声响,黑石峰再次摇晃起来,残破边缘的石块纷纷坠落,骚乱再起,惊恐的族民于四散的烟尘中不断后退,前方的人失脚踏在后方人的身体上,悲号声中,黑石峰下乱成一团。

二祭司只能停下前扑之势。

大地重新平静,硝烟之中,残破的黑石峰前,一男一女收了剑势,剑身上流动着波波金光和银光,灿然不可逼视。

惊魂丧魄的人们重新跪倒在地,长剑叮叮当当脱手,掉落在地上。

蝼蚁又怎能与日月争辉?

年老的人涕泪交流,以头触地,不断哀求:“神啊!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能以一己之力,撼动坚不可摧的山峰,这种力量难道不是神所拥有的吗?

薛铮将自己左臂上残破的衣袖撕开,全数扯下。

他的左臂之上新刺着一幅图腾刺青,此际臂上的皮肤还红肿着,青蓝色的刺青线条伴着暗红的血渍,在日光下触目惊心。

“我是渠山氏人,和你们流着一样的血!”他扬声道:“我不是叛逃者,更不是什么神,是和你们一样普普通通的渠山氏族民!上古之时,众神便已陨落,如今是人的时代,再没有什么神,更没有什么神域先祖的存在!”

“这座黑石峰,”他手中长剑一挥,指向身后的山峰,“不是我们渠山氏的信仰,也不是什么通天之途,它是我们渠山氏族民建造的,自然也能由我们渠山氏的人毁去!”

人们望着他,被他大胆的言辞惊得目瞪口呆,一直隐在人群中,企图伺机制造一点混乱的端珞这时候抬起了头,注视着落石上的人,热泪盈眶。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谎言!”薛铮长剑一划,直直指向垂手而立,脸色阴冷的大祭司。

“没错!”他身边的年行舟接口,“你们的苦难,不是上天的惩罚,也不是先祖对你们的考验,都是他们造成的!”

“妖言惑众!”站在人群中的二祭司狂吼一声,足下一点,猛然扑来,手中一柄长剑顺势一扫,刚烈浑厚的剑气直逼两人。

暗中早有准备的年行舟已矮身闪开,使出望舒剑法第三式水中捞月。

剑锋斜扫起势,带出一幕银色光波,光波中散开千万朵银芒,瞬息之间汇成无数支盘旋飞舞的利剑,二祭司吃了一惊,刚撤回长剑,一道带着炽烈金芒的剑光已迅捷而来。

金光劈出一线焰尾沉入银海,顺着涌动的银色波浪,直接**上他左肩,将他剑势牢牢封住,二祭司心下一沉,正待出招,那招水中捞月的剑势已到,所有银色利剑汇集为三尺利锋急挑而出,灼灼寒光直抵上他咽喉。

薛铮与年行舟心知以两人平常的剑法,今日恐难以取胜,不约而同都使出了羲和剑法和望舒剑法,两种剑法第一次合作,竟天衣无缝,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这位二祭司的剑术和功力只在大祭司一人之下,两人竟然一招便制住了他,跪在地上的人们,包括十几名影护,都是悚然心惊,清楚瞧见一切的大祭司脸色更是难看,目中阴狞之色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