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阳篇

下定决心后,我想同沈月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却不想久别重逢的二人如连体婴一般,压根就不给我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急得口中生疮。

赵斌看不下去了又或许是他受够了独守空房的日子,我们二人分头行动,好不容易将沈月与凝香分开,

我志气满满,可触及沈月清澈如水的眸光时,我萎了,

我怕说开之后,连留在她身边的机会也被弄丢了去,

我泄气地想,就这么守着也不错,起码我是唯一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到嘴的话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我甩下一句寒暄的话,刚想落荒而逃,却被沈月叫住,

她笑得戏谑:“潘子恒,你鬼鬼祟祟偷摸进来,当真就只是问我明早吃什么?”

自然不是!

我在心中呐喊!

我想要个名分!我想娶你!

可放肆的话只敢在心中自己说说,我僵着身体回头,耳畔是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望着月光下托腮浅笑的沈月,我头脑一热,冲过去半跪在沈月面前,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沈月,我爱你,很爱很爱。”

想了许久的甜言蜜语在此刻被忘得一干二净,我望着她,憋着一股气,将心中妄念全盘托出,

“我心悦你许久,我想娶你,想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我想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说完后,我眼神躲闪地不敢看沈月反应,如幼时做错事一般,耷拉着头,等着宣判,

“好啊。”

短短两个字便让我心花怒放,我震惊地抬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月说,她愿意嫁我?!

原来,喜到极致也是会哭的。

大钺七年,我与沈月偷偷回到京都,在她幼时生长的别庄中拜了天地,

我跪在她奶娘的坟墓前,我以性命起誓,会对沈月一辈子好。

成婚后,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变化,依旧是漫无目的游历,

我将路上见闻都画了下来,装订成册,倒也小赚了一笔银钱,

大钺十一年,沈月身子突然垮了,旧疾复发,高烧不退,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回。

我记不清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敢想失去沈月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待沈月病好后,我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再继续游历,带着她回到气候宜人的南方定居,

稳定后,沈月靠在我怀中,想替我生个孩子,我紧紧揽着她,自私地拒绝了。

我只想她陪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为了不让沈月留下遗憾,我们收养了一个女孩儿,一双杏眸同沈月如出一辙,我替她取名沈平安,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抚养,尽可能地给予她疼爱,如真正的一家三口一般。

大钺十八年,沈平安六岁生日,

我们答应沈平安要带她泛舟,遂一早便收拾齐整,准备出发,

门开的一瞬,我敏锐察觉了沈月眼神的变化,

不知为何,我脑海中陡然出现了一个人,朱谨!

能牵动沈月心神的人不多,而唯独朱谨,会让沈月露出如此复杂的神色,

我像是吃了腐坏的果子,心中酸涩得说不出滋味,

不知是害怕多一些,还是吃醋多一些,我疾步上前故意揽上沈月的肩,借着弯腰同平安说话的姿势,打量四周,

只一眼,我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人,

养尊处优多年,哪怕朱谨穿着简单,却依旧难掩身上贵气,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沈月,而后在看到自己后,灼热变成杀意,复又变成受伤,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我心中暗自冷笑,

当初爱权势胜过沈月,如今权势玩够了腻歪了,又想起求之不得的沈月来了!

无耻!

我笃定沈月定不会回头,

可心中隐隐的担忧还是让我坐立难安,

我不想沈月与他碰面,更不想沈月与他再有交集,

我假装没看到朱谨,推着沈月母女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加快速度,扬长而去。

心中藏了事,以至于泛舟玩得并不尽兴,我将一切怨气都怪罪到朱谨身上,

待回府看到守在府门口的听风跪求沈月去见朱谨时,憋了一天的怒气被点燃,

我想冲上去将他撵走,手却被沈月温柔地握住,

让我安心的是,沈月拒绝了听风,

哪怕听风以朱谨吐血后昏迷不醒想唤起沈月的同情,沈月也依旧坚定的选择拒绝,

望着果断拒绝的沈月,我挑眉,唇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沈月只会是我的!

听风在门口缠了几日,见沈月实在不愿相见,才彻底打消了念头带着昏迷的朱谨离开了我们的家,

生活再度平静,后面的这些年沈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想尽办法替沈月调养身体,甚至广做善事,捐献庙宇,

可即便是这样,沈月的身体还是在四十五岁那年彻底垮掉,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如褪色的花,一点点枯败,心如刀绞却没有一丝办法,

我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我不敢闭眼,生怕醒来后就会失去她,

我不能接受她离开我的视线,如同疯子一般病态的缠着她,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恐慌,

好在,沈月并没有怪我,她温柔地包容了我的任性,处处迁就,

她让平安寻了一条红线,绑在了彼此的手腕上,

她说,这样即便是她真的走了,也能顺着红线回来寻我,我笑着应好,用疼痛逼着自己学会克制情绪,不让她担心。

可沈月好像更担心了,

为了安抚我,她开始努力的用膳,吃了吐,吐了吃,如同感觉不到腥苦,一碗接一碗地喝着续命的汤药,

断断续续又过去半年,沈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她知道我不愿独活,即便是被病痛折磨,也努力的活着。

看着沈月痛苦地吞咽,我心脏疼到麻木,突然有些厌恶这样自私的自己,

我将头埋进她的手心,将选择权交还给了她,

“阿月,如果你累了,就停下歇一歇吧,我答应你,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药碗被打碎,

我明白了沈月的选择。

翌日,我替沈月换了身新衣裳,让人备了马车带她出门踏青,

温暖的春日中,她亲昵地靠坐在我的怀中,与我十指紧扣,缓缓闭上了眼,

万物复苏的春日,我失去了此生挚爱,失去了我赖以存活的光。

“阿月呐,我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