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混乱一团,窈娘见他定定看着自己,硬着头皮福身道:"曾大人。"
那胡大人见他二人认识,问道:"娘子与我贤侄熟识?"
"不熟。"
"是。"
窈娘本想着曾寂这是拒婚,若那胡大人知道自己与他算是熟识的人,定然不会觉得被人下了面子记恨于他。
这话本也不是问曾寂的,可他却忽而接话说两人不熟,倒是让窈娘臊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家娘子可是为了保全你的面子,你怎这般不识好人心!"鸳儿拉着五牛一同挡在窈娘面前。
还好此时掌柜的跑过来打了圆场:"各位客官莫要生气,这屏门不稳怕是吓着诸位了。"
两个伙计跟着将屏门收起搁置在旁,曾寂抬手拦下道:"劳烦仍放在原处。"
见旁人无异议,掌柜的忙道:"快摆好!"
谁知曾寂对着那胡大人作揖一礼,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道:"那桌的账我一并结了,晚辈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行走之间带着洒脱与从容,纵使是眼下这般混乱的场面,依旧是云淡风轻。
本就是自己无意听到了他的隐私,哪能让他请自己吃饭,窈娘忙带着鸳儿和五牛上前跟上他的脚步。
酒楼附近本也清净,如今又正是日头高照时,路上人不多。窈娘见他走得快,忙道:"曾大人留步!"
鸳儿忙从马车里拿了绿油伞跑上前替她撑着,窈娘本就生得白皙,在伞下更衬苍白没了血色。
曾寂见她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退到屋檐下道:"孟小娘这是何意?"
"方才我之所以说与大人相熟,是因为......"
窈娘还未解释完,就听曾寂道:"方才你的丫鬟已替你解释了。"
鸳儿皱眉道:"这位大人,我家小娘是好心。"
曾寂垂眸看不出什么神情,待鸳儿说完了话才颔首:"既如此,那就多谢孟小娘了。"
这谢,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不想再与自己再纠缠此事罢了。
但窈娘难得出来一遭,自省所言所行,并不知哪处会让曾寂对自己生出敌意来。就当曾寂要离去时,才道:"可是我哪里没做对让曾大人误会了?"
"孟小娘多虑了。"
他眼中犹豫的那瞬,悉数落到了窈娘的眼中。她本不是一个追问到底的性子,可不知为何忍不住问道:"曾大人先前难道认识我?"
曾寂脑海中浮现当初知道两人要订亲后,铆足了劲头温书的日子,摇头否认道:"不认识。"
他们虽订过亲却从未见过,她若不贪慕虚荣,此时已是他的新婚妻子。
到底是男女有别,曾寂说完话就告辞离去。
对面茶肆二楼的窗棂一直半开着,直到窈娘的马车缓缓离去,那半开的窗棂忽而被推开,竟是沈谦冷峻的面容。
"大人,皇上还等着呢。"青松见他面色不虞,料想是因为孟小娘的缘故,可不是他瞎操心,两人本就不是相配的姻缘,再这般下去怕是伤人伤己。
沈谦看着酒楼下的屋檐许久,才冷声道:"明日让曾寂将历朝田地法令都整理出来,酉时前送到户部。"
青松心里默默为曾寂点了长明灯。
窈娘回了沈府,就听洒扫的婆子说,沈循带着柳月柔去玉皇山游玩的事,忍不住唇角压了压。
夜色笼罩时,羊肠古道上,沈谦曾背着她慢慢下山去。
见人离去,洒扫的婆子才嘀咕道:"孟小娘心倒是真大,大少爷不带她出去还这般高兴。"
风平浪静的下午,窈娘在廊下挑了一处树荫遮蔽处轻摇团扇打盹,扶苏繁茂开出一簇簇紫红的花。初秋之风拂过,惹得花瓣悬空飘**又转瞬落下。
沈谦出皇城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沉默许久才吩咐道:"一会儿让沈循到我院子来。"
青松眼皮一抬,又在心里给沈循点了盏长明灯。
沈循今日饕餮尽兴,在回府的马车里慵懒歪在柳月柔腿上,伸手上下摩挲她的软腰把玩。
柳月柔这一日的双腿都是软绵颤抖着,如今哪里经得起沈循这般勾,她低吟道:"少夫人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郎君怕是再想不起柔儿了。"
美人为自己吃醋,总是惹他欢喜的。沈循又将手滑落到她的腿上,道:"她姿色不如你,伺候爷的功夫上也不如你。"
说着就在她忍不住颤栗的地方狠狠一掐,笑道:"爷就喜欢你这般欲迎还拒的模样。"
沈循见她娇声轻呼,心里只盼着有朝一日让她与青子衿在自己这里比翼双飞,不知那滋味是不是比醉月楼里还要入骨髓些。
娇香软玉在怀,他脑海里的糜费心思,在下了马车时消失殆尽。
清思院的大门本就是漆黑的,如今在他眼中就如巨兽般要将人吞噬,他没由来的半退了一步。
这一日他双腿也无力的很,慌乱之中两脚交缠愣是跪倒在地上。
"大少爷!"云飞忙将他拎起来,道:"大少爷可是爬山累着了?"
青松在一旁听着眼皮也未眨,见他眼观鼻鼻观心,沈循这才将云飞推开:"爷不累,你可别瞎说。"
袖中的小玉瓶顺势滑落出去,千钧一发之际,青松伸出一只鞋履轻抬,玉瓶向上抛起,而后在半空中被他接在手上。
"大少爷请收好。"
沈循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地,就听到似地狱里传来的声音:"拿过来!"
"不,不可!"沈循伸手就要夺回,可他哪里是青松的对手。
他精人事早些,自晓得其中奥秘后,不论是通房丫鬟还在花楼里的姑娘,都是攒足了劲勾引他。
可如今再不比从前年少时体力旺盛,恰好柳月柔不知哪里找来这个东西,只消吃得两粒竟比过去还勇武。
玉瓶正在沈谦的手中,他拧开瓶口若有所思道:"这是何物?"
沈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膝盖愈发疼痛,忙道:"药丸,治膝盖的。"
"哦?"沈谦倒出两粒乌黑的药丸,道:"那现下就吃两粒。"
沈循忙道:"三叔不知,方才侄儿已经吃过了。"
沈谦将药丸又放了回去,再将玉瓶丢到沈循怀中,冷哼道:"只跪了两个时辰竟还要吃药,足以看出你平日里身子虚耗,如今莫不是银样蜡枪头。"
银样蜡枪头这话虽传自两广一带,可到如今已渐渐变了味道,尤其是沈循常在花楼流转,自然知道其中深意。
"侄儿不是......"沈循忍不住要解释,却被沈谦一记冷眼吓得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