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泱在南城的机场,遇到了苏容年。
苏容年穿了件驼色风衣,高大修长,身边跟着助理等几个人。
他瞧见了墨泱,脚步停住。
墨泱也是和经纪人、助理一起,另有两名保镖,帮着推行礼。
她带着墨镜,背了小包。瞧见了苏容年,她快步往前。
“墨泱!”苏容年很突兀、很大声喊了她。
似叫魂般。
墨泱的脚步一顿。
女侠不怕江湖风浪,任何交锋她都可以正面应战。
从她中枪后,她心里就没了苏容年。
那一枪,打散了他们俩那点“旧情。”
看完了步景桓的书房,墨泱才明白:她对苏容年的旧情,有七成是在投射步景桓。
若没那件鹿头的服装,饶是很优秀的苏容年,也未必能入她的眼。
“……看到我干嘛跑?”苏容年几步上前,挡住她的路。
墨泱摘了墨镜。
她微微扬起脸,看向他双目:“没有看到你,正在赶时间。”
苏容年表情疏离:“这话,你自己信吗?”
墨泱在记忆里使劲搜刮,还是不太记得高中时期的他。
是什么样子?
隐约记得他妈妈苏欣说漏嘴,说他们俩还打过架。
那么,苏容年后来是以什么样子的心态,接受了她的追求,却又非要把恋情放在暗处?
墨泱端正了神色:“我不知道要见你做什么、说什么,这才走开的。苏总,那我就……”
“你住哪个酒店?我的车在门口,我送你。”苏容年道。
墨泱:“不用了,宣传组安排了车和人。我到了酒店就需要紧急开个会。”
她很忙。
她有人接。
更重要的是,她很避嫌,不想和前男友再有什么纠葛。
和秦天的合作,是逼不得已。
和苏容年,那就根本没必要再见。
“我想和你聊聊。”他道。
说话时,唇线微微抿着,他眼底涌起一阵愤怒。
似乎她的躲避,让他很恼火。
之前他刚回国,躲着墨泱,对她避之不及。
现在为什么又要聊聊?
“聊什么?”墨泱复又看他的眼睛,“如果聊过往,那可以。我们的过去,的确缺少一次该有的交谈。若是谈当下和未来,就没必要了。”
苏容年冷冷笑了下。
他嘲讽旁人的时候,就会这样笑。
“可以,聊聊过往。”他说。
墨泱:“分开走吧,我和同事在车上开个会,尽量腾出一个小时给你。你直接去酒店的咖啡厅找我。”
她告诉了他地址。
这次她转身走了,苏容年没在阻拦。
墨泱在车上,就提出和宣发部的同事视频会议,把要说的重要事先说一下。
他们的正式会议,要推迟到晚上。
梁诗负责沟通。
车子从机场到酒店,刚好一个小时。
宣发部的同事,也把等会儿碰面该说的内容,就在视频会议里说完了。
梁诗一一做好记录,又给墨泱看。
墨泱点头:“还有什么要紧的事,你提醒我。晚饭你们自己吃,我等会儿有事。”
她的车子到了,苏容年的车子紧跟而至。
南城要冷很多,迎面的风刺骨。
墨泱穿着淡咖色长裤,雪色羊绒衫,外面也是罩着羊绒风衣。
风太冷,她裹紧了外套,先过了旋转门。
苏容年随她上了二楼,去酒店的咖啡厅。
两人点了饮料后,反而无言。
苏容年安静坐在那里,神色疏离,高冷又清傲。
墨泱看他。
他回视:“看什么?”
“你高中时期就是这样吗?”墨泱问。
“哪样?”
“谁也看不起,不愿意搭理人?”墨泱说。
苏容年:“我没有看不起你。”
墨泱笑了笑。
“……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应该聊聊。”墨泱说,“到了如今,没必要了。”
“我一直都知道,当初算计我的,是步景桓。”他突然说。
墨泱口吻轻松:“你是他情敌嘛。”
苏容年低垂视线,半晌苦笑:“乔总说你知道了真相,我以为他诓我。原来是真的。”
“对我很失望,对吗?”墨泱说,“当初,我很痛心你的遭遇,甚至也把责任怪到自己身上。
后来经过了很多事,我才意识到,人的本性趋利避害。旁人可不会把我的错,拉到他身上去。那我凭什么?”
苏容年愣了愣。
一阵北风,从窗口刮到了他心头,他浑身冰凉。
他僵硬坐了片刻。
苏容年对爱情的态度,就像他对待酒那样——他讨厌酒精的味道,也容易罪。
可看到了一杯美酒,他忍不住起了贪婪,很上头。
除此之外,他还是讨厌酒。
他的情欲也淡。
人,不管男女,都会有自己的气味,而苏容年讨厌他自己之外所有人的气息。
他不太愿意和人肢体接触,除了墨泱。
出事后,他直接离开了墨泱。
好像笃定,她会在原地。就像高中的她,转个大圈,还是他的。
直到今天。
今天,苏容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爱情已经死了。
死透了。
因为,他的爱情,是单方面发出的一颗芽。
唯有两个人都发芽,才能生出纠缠不息的藤蔓,勾勾连连,将两个人牢牢捆住。
墨泱的芽,是冲着步景桓发的,不是苏容年。
“我高中的时候,一直偷偷暗恋你。”他突然开口。
墨泱并不意外。
美好的皮囊,让她收获了很多暗恋。
“那个平安夜,你和步景桓牵手在我们面前逛,其实你们俩并没有在一起,对吗?
你只是想给班上男生看看,你有很好的男朋友,来消除和我的绯闻。”他继续道。
墨泱不记得了。
也许吧。
步景桓每次的圣诞节前夕,都很难受,大概是因为他们俩在那天有很多故事。
“那天,我感觉我失恋了;我退学后离开俞城,一个月后半夜惊醒,在异国他乡,喝了整夜的酒,也觉得自己失恋了。”他慢悠悠道。
但……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失恋。
他从未得到过墨泱,往后也不会再拥有她了。
“墨泱,我放不下。”他道。
墨泱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安静说:“除了生死无大事,苏容年。你放不下,你自己熬吧。”
她说罢,站起身。
她伸出手,要和他握手。
苏容年慢慢站起来,浑身的血液流淌得速度过低,他有点晕眩。
他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微凉,手指柔软,她的掌心却有了力度。
她重重回握了他的:“再见,苏容年。”
她又抽回了手。
她转身走了。
苏容年一个人坐在那里,身边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咖啡彻底凉透了。
像时间的缩影。
一行泪,从眼眶滑落到了唇边,他才回神。
他走出了酒店,拢了拢大衣,消失在城市的人潮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