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周周发了个链接，让墨泱点进去。
秦天的直播间很安静，只他自己一个人，手里拿着绣花针。
他正在绣一件黑色旗袍上面的祥云纹，眼睛不怎么直视镜头，偶然会自言自语聊几句。
现在他正在一边绣一边聊手头这件旗袍的配色：“黑色旗袍自然要配金银二线，金线为主，银线搭配。”
又说针法，“我比较擅长滚针。”
又说，“我喜欢苏绣，苏绣的花纹最动人，江南婉约风格，绣在旗袍上特有神韵。我特意去学的苏绣。”
墨泱看得目瞪口呆。
她问梁诗和周周：“这是秦天啊？”
“你不认识他？”周周失笑。
墨泱：“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刺绣。就他？”
就他那个急躁性格，居然做刺绣？
刺绣很苦的。
苦是指需要耐心、抛弃繁华，静下来一坐一整天，磨砺耐心与体力的苦。
墨泱之所以震惊，因为她认识的秦天，轻浮急性子，没什么内涵。
她把这直播间看了又看：“人气还不低呢。”
“对啊，人气很旺，因为他前不久有个纪录片挺火的，也是关于刺绣。他长得又帅。”周周说。
蓝雨影业肯定在背后花钱推秦天了。
秦天在电影学院上了两年还是三年，就出国做交换生。他科班毕业，而后几年的学业成绩很好，加上他长得挺帅，家里有这方面的人脉，能推动。
他现在拍电影，蓝雨影业希望先从他这里着手，把他推热门起来，以后宣发他的电影时容易些。
秦天的这个直播间，很安静，赏心悦目，是夜晚打发时间的良药。
“我真没想到。”墨泱感叹说。
梁诗：“制片人崔华之前找我，就提过一件事，当时我只当他夸张，没放在心上。”
“什么事？”墨泱问。
“崔华说，这部戏一共五十套传统服装，全是秦天亲手绣的。”
墨泱错愕：“真的？”
“崔华是这么讲的。因为设计用心、道具讲究，秦天是宁可不拍，也不肯要其他女主演。他说必须挑最适合的，才不辜负他。”梁诗道。
墨泱：“……”
突然之间，墨泱对秦天略有改观。
敬业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墨泱钦佩对自己工作用心的人，不管这个人的人品如何。
“……我以后不骂他了。”墨泱说，又看了一会儿，“他绣得像模像样，手法娴熟。看样子真不是一天练成的。”
梁诗：“他以前对这方面有兴趣吗？”
“没。”墨泱说，“他以前……是个骄纵的富二代，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优点，也就是长得挺帅。”
梁诗：“……”
而后梁诗和周周走了，墨泱没看剧本，围观了秦天绣旗袍，看了好几个小时。
她很突然的想起了一件往事。
好像是大一下学期，刚刚开学不久。墨泱和他还在一起，两个人去商场逛街，正好有个旗袍店。
那家旗袍店的用料很讲究，刺绣也精美，全是手工的。
旗袍很贵。
店里装修得很好，精致奢华，不仅仅有妆容清雅的女导购，还有个挺帅的男导购。
天气温暖，墨泱穿打底毛衣配牛仔裤，外面随意罩了个短款风衣。
从进店开始，那个男导购就一直劝她试试旗袍，还不停说：“您身材真好，穿这件一定好看。我们的设计师常驻店内，只要您喜欢，当场可以给您修改尺寸。还可以定制。”
秦天不太乐意了，拉了墨泱走：“烦死了，你又不想买。”
墨泱：“我想看看。”
“不要买。”秦天不悦，“你去做迎宾小姐吗？”
男导购诧异看了眼他。
墨泱年轻的时候，就比较好面子，她当时很尴尬。
她和秦天出去，男导购故意用挺大的声音说：“我们今天打三折的，成品不算特别贵。”
意思是秦天舍不得花钱。
秦天冷冷看了他一眼，拉着墨泱走了。
墨泱为此很不高兴。
她知道秦天不是怕花钱，而是没耐心等她试衣服。试旗袍挺麻烦，说不定真的要重新改，很耽误时间。
她原本就对秦天颇有微词，因这件事不太愉快，想要分手。
分手的事情，想了好几次，但没适合的机会开口。
又过了几天，距离墨泱生日越来越近，秦天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墨泱：“你给我做一件旗袍吧，我想当迎宾小姐。”
“墨泱，你是不是故意找茬？”他笑问。
墨泱也只是和他打趣：“对啊。你要是想讨我开心，亲手给我做一件旗袍。从选面料到裁剪、缝制、绣花，都你自己做。我想要这样的生日礼物。”
秦天：“……给你买个包吧。”
而后她过生日，收到了包和一条手链。
包她不是很喜欢，因为她已经有了一模一样的，墨钧言送的；手链太花哨，也不适合她。
大一下学期还没结束，他们就分手了。
分手后，墨泱叫墨钧言的助理把秦天送的所有礼物都退了回去，不占他便宜。
墨泱看着在直播间低头绣花的秦天，只是很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她当然知道秦天这手艺跟她没关系，他们俩分手都很多年了，墨泱没自恋到这个程度。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因为她和男朋友逛街，那么尴尬的事就一两件，记忆深刻。
有点讽刺的是，他那时候连等她试个旗袍的耐心都没有，现在他却能静下心来绣一件。
人真的会变。
好几年了，墨泱知道自己变了很多。
只是她没想到，秦天也会改变这么多。时间是雕刻师，会重塑每个人的模样。
饶是很轻浮的人，也有沉下去的时候。
重逢秦天后，墨泱对他很抵触，不愿意接触他，因为记忆中他是个二缺，不太成熟，可能会给她惹事。
突然之间，他安安静静在镜头前绣花，和墨泱隔着网络，让墨泱意识到，他长大了。
乔长桥喝的那杯饮料，墨泱心中是有点芥蒂的，甚至猜测秦天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故意。
现在，她决定放下成见。
秦天是这部戏的导演，他在这一刻的安静，得到了墨泱的信任。
饮料跟秦天无关，而他的确有本事拍好这部电影。
翌日去服装间，墨泱特意去看了看自己的戏服。
一共五十套，有一半是旗袍；剩下十套唐制汉服、十套明制汉服，还有几套少数民族服装。
《霜华》是现代戏，女主穿的这些，都是男主设计和制作的。
墨泱站在服装间，突然间感觉哪里不太对。
她问经纪人：“你有没有察觉到？”
经纪人不解：“察觉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