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大门一开,方宣明像阵风一样卷了进去,出来几个人要拦着他,愣是没有拦住,一来是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二来是顾老在屋中发话了。

“拦着他做什么,他为我做事。”

那些人一下子全部让开来,方宣明顺利到了顾老的面前。

两人打了个照面,顾老的表情有些诡异,像是想笑又没好意思。

“你从哪里回来?”

“杜家。”

“原来是杜家。”顾老冲着他招招手,让人先坐下来后,又让丫环捧了水过来,“你还是自己先看看。”

方宣明一低头,见到水中倒影,自己的脸怕是比锅底都黑,一张脸最干净的地方是他的眼白。

“幸好你说是从杜家回来,否则我以为你去哪个泥坑煤窑里滚过十几遍了。”

“顾老,我是中了毒。”方宣明态度格外诚恳,因为他本来说的就是真话,“杜家三公子给我下了毒,我好不容易弄了颗解毒丸吃下去,才弄得这副嘴脸,要是没有吃药,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杜家老三还有下毒的本事!”顾老显然也不相信,“不是说成天无欲无求的,哪怕是杜家那些老家伙说要他来继承家业,他也推三阻四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人给你下毒,你还在滕王阁外救过他的性命。”

方宣明听着顾老的大惊小怪,心里头还挺痛快,看样子不是他一个人被杜启成的无害模样给欺骗了,顾老这样老奸巨猾的代表都没躲过去。

“难道说,杜启成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顾老慢慢反应过来,又瞪了那个丫环一眼,“愣着做什么,去把童大夫请过来,说是有人中了毒让他赶紧的。”

丫环捧着水盆,连滚带爬地出去喊后援了。

“他给你下的毒不是要你的性命,否则只吃解毒药也没有用。”

“他想困我在杜家,慢慢折磨我。”

“那就奇怪了,就算他这一路忍辱负重地走过来,恨这个恨那个都可以,你和他有什么仇怨要这样对待你,你们以往可曾有过交集?”

“真没有,在滕王阁给杜家搭把手之前,我压根没有见过他们。”

顾老倒是一点没有怀疑地点了点头道:“杜家一贯喜欢在螺丝壳里做道场,除了赣地的范围,哪里也不愿意去,你要是初来乍到又怎么会见过他,可他对你却有恨意。”

“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他身边的华管事有问题,就使了个计策让华管事自己承认做过的那些糟心事,杜启成下令把华管事拿下后,我就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大的掌控者,而且把我也瞒在鼓里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我是不是应该夸他一句后生可畏?”

“顾老,丫环说这里有人中了毒,我带了药过来,患者在哪里?”童大夫来得匆匆忙忙,脚上只穿着一只鞋,手里却捏着六七个药瓶子。

“你先替他看看。”

方宣明的脸一转过去,童大夫直接往后跳了一步:“这是中毒?”

“肯定是。”方宣明很认真地确定道。

童大夫吃不准毒物的药性,不敢直接伸手,在方宣明的手臂上搭了一小片鹿皮后才细细诊脉:“这毒针是奇怪。”

“哪里奇怪了?”方宣明顺口问道。

“不像是中原的风格。”童大夫一抬头见方宣明的嘴角上扬,立刻有点恼意,“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吗,或许你心里在想的是中毒还分东西南北不成,那么我告诉你还真的是分,而且分得清清楚楚。”

他把手里的药瓶全放倒在桌上:“不是本土的毒物要解开就有些困难,你可知道原因?”

“大概是因为配制毒药的材料也不一样,找不到那一物降一物的解药。”

童大夫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只是个门外汉,原来你是个能明事理的,正是这个道理,不过我这里有通用的解毒药,你中毒也不深,至少不会伤及性命,不用过于担忧。”

说完这句,他又多看了方宣明一眼:“我这话说得有些多余,我是一点没看出你有担忧的样子。”

“解药呢?”

“连着三天,每天吃一颗,你脸上的反应这么大,身体里的毒素留存却不多,那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因为我在知道自己中毒的时候,先给自己塞了一颗药。”

“什么药?”童大夫顿时来了兴趣,“拿给我看看,似乎效果还很不错。”

“只有一颗用来保命的,所以没其他的能够拿出来了。”

“你吃的解毒药和我给你的似乎是一脉相承,也没有任何的冲突。”童大夫这才转身要给顾老一个交代,“年轻人恢复得很快,顾老让他不要过于操劳,休息上五六天,等身体循环起来把毒素全部排出就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还会有什么后遗症?”方宣明才没觉得会这样简单,他不慌不忙并不代表这件事能够轻易地抹过去。

“童大夫当真有有把握,他吃了三颗解毒药以后肯定会没事?”顾老沉声问道。

童大夫本来打算拍着胸口保证的,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只手横在胸口,慢慢地冷汗从额角渗了出来,仿佛他才是那个中毒的人。

“我还是把他接到药庐里去像是供着小菩萨一样供着。”童大夫偷偷吁出一口气,幸好她的反应灵敏没有被顾老的话给套进去,“这人的生老病死即便是最好的大夫也未必能够保证,更何况是他中了一种奇怪的毒。”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带他去你的药庐,过了三五天以后,要是还没事,这孩子福大命大的应该就还是全好了吧。”

童大夫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真正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在顾老面前所有的放肆,今天全部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甚至还有些变本加厉了。

“怎么?童大夫也害怕起用毒了吗?”

童大夫就是个经不起激将的,离开像是要战斗的公鸡一般,脑袋上的羽毛全竖了起来:“顾老放心,我一定会替他全部医治好的,就连他身上的那些旧伤也不会错过。”

“听到童大夫给你的许诺吗,还不赶紧谢谢童大夫。”顾老笑得一脸慈祥,“有了童大夫,这新来的小子应该算是撑了下去。”

童大夫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方宣明往外走去。

方宣明刚才是大致计算过童大夫的药房和顾老的府邸相差多远。

“我其实刚才就应该说你的体内压根就没有什么毒性了,就是一张脸看着有点渗人。”

“那你刚才为什么没说?”

“我怎么知道顾老会让我把你带走!”

“带着我走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难道你还盼着我重伤不能治,再交予到你的手中来接受新一轮的挑战吗?”

童大夫偷偷叹了口气也算是认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我刚才给顾老说要休养五六天,那就是说你要在我哪里待五六天!”童大夫像是被戳中了软肋,一味只知道摇头了,“我恐怕是不能收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