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为白田田施针后起身离开,方宣明一直把人送到院门口。
“小丫头的病是娘胎里带着出来的,多多少少有些麻烦,但是你们不用担心,总是会治好的。”孙思邈盯着方宣明的脸看了会儿,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是姓方?”
“姓方,名宣明。”
孙思邈点了点头道:“你也是初来长安,觉得此处如何?”
“繁荣昌盛,却不是我要长留的地方。”
孙思邈顿时笑了:“你的想法倒是和我一样,你我不过是个过客,早晚会离开的。”
“孙大夫不是已经进宫了吗?”
“进宫是为了完成我的夙愿,并不是就要留下来了,你看我年纪一大把了,不适合伴随君侧了,老胳膊老腿还有一颗老心脏都经不起折腾了。”
“孙大夫能够妙手回春,留在哪里就能造福哪里。”
“这张嘴可是比里头那个还能哄人,你放心,我已经替你诊断过,身强体健,没有一点儿问题,二三十年里用不到我这个老家伙出手。”
方宣明揉着鼻子也笑了:“我说的可不是溜须拍马的话。”
“我听太多了,耳朵累。”孙思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步履矫健地离开了。
方宣明看着他还算健朗的背影,听到身后闻现走过来的声音,低声说道:“孙大夫是不是把生死看穿了?”
“至少是把他自己的生死看淡了,不过他有悬壶济世之心,要是能够留在长安城,又能够得到推波助澜的加持,无论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那个要偷他东西的坏徒弟呢,会不会回来找他麻烦?”
“被我扭送去了官府,暂时是出不来了。”闻现顿了顿又道,“当时我还没有确定孙大夫下山入城是接受了皇上的盛情邀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人这辈子就别想踏进长安城了。”
“他说小白的病都会好的,可我想知道小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先天不足之症。”
“她自己想不起来的话,我们毫无线索可查,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她的双亲,人已经都不在了。”
“还会有其他的知情者,你记得她说是有人写了信到突厥让她父亲赶赴中原,这个寄信人没准就能知道。”
闻现认真看了方宣明一眼道:“你只要上心比我考虑得更加周到。”
“我这不是正好就想到了吗,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匕首和血衣吧。”
“还有雀儿。”
事情忙乱,方宣明恍惚了一下,差点想不起来雀儿又是谁!
“我把这人彻底抛到脑后去了,他还能老实待在你这里?”
“七婆看着他,他跑不了。”闻现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们去看看他,这只雀儿到底在变故中做了些什么。”
方闻两人顺着七婆的习惯来到灶房,见到雀儿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摘菜,一脸的乖顺,完全看不出是个能够潜入大理寺中顺手牵羊的高手。
雀儿一见两人紧张地站起来,差点踢翻了脚边的水盆。
“你站起来做什么,等着摘好的菜下锅,给我坐下。”七婆一声喝令,雀儿立刻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方宣明低笑着说道:“有这样一双灵巧的手做什么都没问题。”
“我的年纪大了,手脚不听使唤,正需要这样机灵能干的孩子帮忙。他昨天同我说愿意留下来做事,就是怕你们嫌弃他的过往。”
“我们又不知道他的过往,哪里来的嫌弃一说。”闻现耐心地看着雀儿洗干净手,乖巧地站在七婆身边,“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先把他带走了。”
“带走带走,过一炷香时间吃饭,你们别一个劲往外跑。”
闻现笑着点点头,他一走,雀儿赶紧跟在后面。
“那天不是挺嚣张的性子,怎么这会儿变成鹌鹑了?”方宣明好笑地看着他装模作样,“在七婆面前行得通,在我们面前怕是不太合适吧。”
雀儿飞快地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又低头不说话了。
“让你来偷血衣的人,我暂时先不问了。”闻现能够感觉到雀儿的后背没有绷得那么紧张了,“大理寺出了意外,有没有这件血衣不重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其他的物证都被毁了?”雀儿有点天真地问道。
“大理寺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自成体制,就连皇上都很少过问,但是出了这样的意外,已经惊扰到了皇上,必定会派人询问调查,据我所知大理寺中见不得光的事也不少,恐怕有人要心慌意乱了。”
“不是说……”方宣明有些糊涂了,不是说有内贼里应外合才造成了意外,听闻现的口气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大理寺戒备森严却能被人为有计划地炸开,说明本身具有极大的疏漏,没出事之前,谁也不会怀疑大理寺内部出现了几乎无法弥补的漏洞,现在有人会查,一路追查下去会得到什么,谁也说不好。”
“你的意思是说意外不是为了遮盖罪行,反而是为了揭露那些阴暗的东西。”
“正是。本该关押在大牢中的犯人不见了踪影,大理寺中的人还习以为常,说明这种情况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你也是大理寺中办差的啊,你本来的官职是?”
“大理寺少卿。”
“逾越过你的话,能够出手的只有大理寺正卿。”
闻现在长长的沉默过后,连雀儿都快要站不住脚了,他到底是听见了什么秘密!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可以的话他真想把两只耳朵全部堵上,不要听所谓的秘密。
“弊端一旦出现,只会出现更大更多的弊端。”
“你被栽赃杀人嫌疑不会也因为这个吧。”方宣明一转身,狠狠地瞪着雀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会接下这个买卖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全给我说清楚,否则不用送你到大理寺,我也有的是手段撬开你的嘴。”
雀儿的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放出的买卖,我只知道有银子可以赚,而我要做的就是混进去拿到一件血衣,不算是伤天害理吧。”
“血衣代表着有命案,你把命案的重要物证偷走,那么受害人就不能够伸冤,而凶手才能逍遥法外,这种助纣为虐的买卖还不是伤天害理吗!”
雀儿看着一脸正气的方宣明,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就算你不知道血衣到底是为谁偷的,肯定还有个中间人,否则怎么能够找到你这样一只小麻雀。”方宣明单手拎住雀儿的后衣领,发现这人真是又瘦又小,直接被拎得双脚离地了,“带我们去找中间人,别耍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