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宣明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忙给杨大顺使眼色,要把白田田给按住:“人不在这里,我们暂时也不能问啊。”
“人去了哪里,你们明知道那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替我问一问……”白田田双手捂住脸孔,慢慢地蹲下来把身体蜷缩成团。
“这人的嘴很严实,我和闻现当时都受了伤,没有办法逼问他太多,我们就把他交给另一个适合审问他的人,你放心那人的手段一流,肯定能够问出大部分真相的。”方宣明对老徐不太了解,但是闻现说这人可以绝对就是可以了。
“那人是谁,我要去找到他,我要去看看那个突厥人的真实样貌,万一他改了名字,其实是我认识的人呢。”
“你父亲在突厥部落的时候,有和什么人起冲突又或者和什么人结过仇怨吗?”闻现依旧是慢条斯理地问道。
他的声音很稳,在关键时候能够达到安抚人心的作用,仿佛只要他在就没有解决不掉的问题。
白田田转头看向他,听着方宣明说受了伤,能够让闻现受伤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她摇了摇头道:“父亲一向与人友善交好,认识他的人无不交口称赞,哪怕说不能做到天底下人人都喜欢他,至少不会有什么仇怨要下黑手夺取他的性命,没有的,肯定没有的。”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这个道理你可曾听过?”闻现继续往下说道,“你父亲虽然没有与旁人结下仇怨,可能身上却背负着什么重大的秘密,有人不愿意见他重回故里,所以才在半途要了他的命。”
“不是因为他石刻的手艺好?”方宣明惊得差点跳起来,“那辆马车上不都是工匠吗,不是因为要拖延开山造像的时间才设置了死局的陷阱?”
“本来我也这样想过,直到我们来了大足,又到了尖子山,你也看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工匠有多少,还在画重金源源不断地招募之中,除了孙老那样年纪太大又不愿意出山的神匠,恐怕大唐上下能来的全都赶过来了,你认为还差区区那么几个工匠吗?”
一开始的猜测都是大相径庭,渐渐地闻现发现事态发展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之外,七尺崖前坠崖死了几个工匠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他们的方向错了,从最初就被引导着走错了。
“你父亲在突厥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回大唐,要是他想回来的话,你母亲离世后,他就可以选择带你回来的,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就决定要回来了呢?”闻现知道这样的问题白田田是很难回答的,她获得的真实消息实在是太少了。
“那个老徐真能问出来?”方宣明小心翼翼地问道。
“但愿能够问出五六成也是好的。”闻现重新抬眼看向白田田,“白姑娘还着急要见那个萨尔齐吗?”
“要是连公子也没有办法撬开这人的嘴,我还是安静等消息吧。”
清沐出去没多久又转回来了,身后还带着许一泉:“先生,我说的就是她。”
许一泉走到白田田身前,示意她伸出一只手来给他诊脉。
白田田反而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根本没有开口多问一句话。
“姑娘,你这旧疾可以算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难道说从小到大没有发作过,又或者说没有找过像样的大夫看一看?”许一泉问得很委婉,白田田却能听得懂。
“小时候发作的间隔短些,长大以后反而好了些,本来父亲是说过天都的好大夫遍地都是,没准我回来就能全治好了。”白田田没有看到许一泉站在她的身后连连摇头,一脸的愁云。
“不一定要全治好,大夫总有回春之术。”闻现看着对方的表情,好像白田田只剩下一口气,全靠运气吊着呢。
“难上加难,或许只有我的恩师能够承接这样的病人,我是肯定不行了。”许一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羞愧,他牢牢记得恩师说过的一句话,不是每个病人都能让大夫看好,大夫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
“她目前的情况如何?”方宣明着急地问道。
“不容乐观,要不是看到这位姑娘好端端地站在面前,我甚至怀疑她长这么大已经只能卧床不起了。”许一泉索性围着白田田转了三圈,“可惜恩师飘无定所,我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究竟在哪里,要是耽误了姑娘的病情就很为难了。”
“我说过了,我目前挺好的,没有病。”白田田心说这里的大夫和药童都有些奇怪,她已经说了不要看病,怎么还前前后后跟着她转,这样一间外头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医馆,里面只有这样一个大夫?
白田田有些震惊了。
“你们怎么会都在这里?”门外再次出现了熟人的身影,“到底在尖子山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今天祈福只做了一半就收工了,你们肯定知道真相。”
屋中的光线不好,明月衣进来的时候真像是一轮弯弯的月牙升上天空,照亮了每一双眼睛。
“我倒想问问你怎么有空过来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花车上面呢,要是发现你不在岂非要自乱阵脚。”方宣明说话的语气有点冲,他总觉得明月衣多多少少是知道些内幕的,只是她始终声东击西,不肯说真话。
“时间往后推移了,明天午后才是最关键的一天,我只是有些奇怪,这一路过来村庄仿佛大片大片地死去,地里的收成也不好,能离开的人都离开了,祈福祭祀一旦开始就不能够停下来,要是没有围观者的话,岂非尴尬?”明月衣问了个目前看来最为严峻的问题,“要是当真这样,我还白白浪费力气做什么?”
“即便没有围观者,这一场祭祀是不能减免的,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就是了。”闻现看着明月衣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赶过来也是为了我们抓到的那个人吗?”
“还真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你的耳聪目明,我压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呢,你已经给我倒豆子一样倒得一干二净。”明月衣为了避人耳目,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
闻现面对着这样的明月衣,无法把她和花车上那个轻盈妖娆的舞姬联系到一起,这个主动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到底是为了何种目的,他居然还没有探出底细,藏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