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接通, 二麻烦夏灼瓮声瓮气:“你变心了。”

贺欲:?

夏灼:“你不爱我了。”

贺欲:“滚。”

夏灼不再吊儿郎当。别人不了解贺欲,他了解。而且夏灼表面上看起来很糊涂蛋,反正贺欲是非常嫌弃, 但那也是在贺欲面前他才会这么毫无防备地撒泼打滚。

实际上夏灼很聪明。

“我注意了一下, 今天这场直播的观众数是有史以来最高,比你平时直播的标准线高出不少。”夏灼连着蓝牙耳机,一边打电话一边点手机屏幕, “过不了几个小时就会陆陆续续又切片上主站, 微博超话热度也一直在涨,相关的话题正在爬热搜榜。”

“你平时直播虽然也是贱贱的作风, 但今天格外贱。”夏灼连骚都不想说了,“就算没有bone出现你是不是也计划好了今晚要说什么?正好前段时间你和cookie的cp挺热门, 趁这个机会吹一把东风, cookie顺其自然就能火。”

“而且捆绑cp后少不了需要双人营业, cookie的贴吧冲塔事件.......说不定公司看在对方给你带来的商业价值的份上, 也会出手帮一帮。”夏灼大胆猜测,“你是故意的吧贺欲?”

贺欲一直没说话,夏灼以为他要沉默到天荒地老,电话那头的人却反问:“那不然呢?”

夏灼噎住。

贺欲低头,眼睛看着茶几上的杯子,目光空洞,似乎在透过杯子看别的东西, “我没理由冒着风险去帮一个刚刚认识的, 和我还不算太熟的个人势主播。我也不会对别人这么好。”

“哦...哦。你...你还真是。。”夏灼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和贺欲心里都有同一个想法, 只是一开始两人都没说。

“你确定了?”夏灼问, “那你怎么不直接问啊?”

贺欲笑了一下, 只是这笑里落寞居多:“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不直接说呢。”

贺欲心里没有底。他像个漏了气的皮球触底反弹,鼓足的那点东西被压力挤得飘飘欲散,一不留神就瘪了下去。

.......

当初夏灼和贺欲一起进的公司,顾寒让他们好好想出道的名字,以后或许这个名字要一直用下去,而且可能被许多人知晓。

贺欲根本没犹豫,直接在合同上写下了四个字母。

“lust。”他一笔一划写得很郑重,顾寒那时候第一次见这个还略显青涩的年轻人,但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韧劲。

“为什么叫这个?”顾寒多嘴地问了一句。

......

沉默良久。

“找人。”贺欲只丢下两个字,转身走了。

当时顾寒不懂什么叫找人,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贺欲说的难道是枣仁?燥人?

直到现在顾寒也不明白什么叫“找人”。

倒是一边的夏灼听完后神情很变幻莫测。

........

因为确实心里没底,贺欲回了趟家。

他打着车到了别墅门口,管家戴着白手套,毕恭毕敬给他拉开了出租车门。

“回来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朱曼妆容精致,棕色头发高高盘起,身上随意搭着件睡衣,没了在职场上的精明强干,倒是多了几分倦容。

贺欲抬头朝她看去,朱曼站在楼梯上,双手搭着栏杆,手里还拿着一杯茶。

尽管朱曼平时很注重保养,贺欲还是在某一瞬间意识到,朱曼也会变老。

“回来干什么的?”朱曼走下来,冷笑一下,语气酸不溜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呢?你还知道回来?”

“我明明保持着三天一条微信的报备频率和你说我的近况。”贺欲嘴角一抽。

“三天?!你好意思说?!”朱曼毫不客气伸出手猛地弹了一下贺欲脑门,弹得他啧一声,满脸不爽。

“脾气还和小时候一样。”朱曼翻个白眼。

贺欲跟着她坐了下来,想了想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朱曼“哦”了一下,表情意味深长:“有事求我?”

贺欲:.......

朱女士虽然不是亲妈但是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呢。

“少见啊。”朱曼把茶杯放在桌上,叩出“当”一声响,“说说看?是你工作上的事情?”

除了工作朱曼也想不到贺欲还能有什么事找她。

“不是我。”贺欲顿了顿。

朱曼看他:“那谁?”

贺欲:“.......大概是,你儿媳妇?”

朱曼:?

朱曼:????????

两人正说着话,楼下某个房间走出来一个人,贺欲看去,发现是陈静姝。

陈静姝西装革履,鼻梁上的眼镜遮不住她眼睛里干练的光。

“朱总,最近.....”陈静姝凑在朱曼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说完后朱曼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掀起眼皮意外地看着贺欲。

陈静姝干完活,又默默退回房间里,把舞台留给贺欲发挥。

贺欲:.......

但贺欲还没开始发挥,朱曼大手一挥:“我知道了。等着吧你。”

她为这个倒霉儿子真是操碎了心。

贺欲被朱曼留了下来,让他今晚待在别墅睡,说是正好一家人团聚一下。

听到一家人,贺欲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陈静姝给贺欲的房间换好床单,食指推着鼻梁上的眼镜,一板一眼:“朱总还是很关心你的。”

一开始贺欲执意要去做主播,朱曼并不赞同,一是这个行业太过新兴,二是各种方面的风险都很大。她本来完全可以给贺欲安排个好的工作,但贺欲很抗拒。

朱曼也年轻过,她一方面不想让贺欲走自己的老路,一方面又不想让贺欲失去韧劲。

因为贺欲身上有着让她都羡慕的少年意气。

然而一个月时间,贺欲就有了惊人的成绩。当他拿着十万粉丝奖杯回来见朱曼的时候,朱曼心想卧槽,这小兔崽子不愧是老娘的儿子。

就是牛逼。

于是朱曼就放手让贺欲去干了。

贺欲其实心里也很感谢朱曼能支持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大少爷嘴上是不可能说的。

陈静姝见贺欲沉默半天憋不出一个响炮,给他开好暖气后带上了房间的门,傍晚时分,一辆显赫的跑车杀进了他们家别墅的院子里。

贺欲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小院,他右眼皮突突跳。

方程天梳着大背头,踩着锃亮的皮鞋满目春风走进家门,一进门就鬼扯着嗓子喊:

“阿姐~我回来了。”

楼上窸窸窣窣传来动静,朱曼咚咚咚赶下来:“吃饭吧,正好今天小谷也在。”

小谷是贺欲小名。

贺欲把自己房间门摔得哐哐响,黑着一张脸:“不是叫你以后都别叫我这个?”

朱曼卸了妆,头发散下来,大笑:“害羞啊?那我不叫就是。”

“你怎么不把你老婆带来?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朱曼拉开椅子坐下,餐桌上摆放着许多精致的菜肴,都是家里头厨房的人安排的。

方程天不知道贺欲也在,表情有点尴尬,他目光在贺欲身上停顿了几秒钟,这种打探让贺欲很不舒服,心里发毛。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贺欲对方程天从来没有客气话。

方程天双手投降,笑:“没想到你也在。我还以为我和阿姐过二人世界呢。”

“注意措辞。”朱曼皱眉看了他一眼,眼眸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但被贺欲精准捕捉到。

方程天似乎是在揣摩朱曼的脸色,半晌后耸耸肩:“我就开个玩笑阿姐。你我可是姐弟啊,你不会这就生我气了吧?”

狗屁的姐弟。

贺欲刚咽下去的饭差点吐上来。

他们这个家支离破碎,关系就像毛线一样结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方程天和朱曼并不是亲姐弟,贺欲也不是朱曼亲儿子。

“你公司最近怎么样?”朱曼问。

姐弟两都是事业批强人,一个开了投资公司混得风生水起,一个经营BQ,摸索国内主播市场,倒也如鱼得水。

方程天夹了口菜,浓眉扬起,看起来很满意:“姐这是在关心我?挺好的啊。一切都好。不过如果要是贺欲能跳槽来我这就更好了,我手底下就差一个像lust这样的王牌。”

吗的。

贺欲全身寒毛竖起,要知道在自己家里听到别人喊自己网名那可是相当社死的事情。

“饭堵不住你的嘴?”贺欲眼神如刀子一样剜了他一眼。

语气里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姐,你也不管管你这挂名的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老子呢,哪个外甥敢对舅舅这么凶。”方程天阴阴地笑起来,笑的时候似乎呛到,咳咳两下,饭桌上弥漫着一股烟味。

贺欲离他近,知道方程天来之前在车上肯定抽了烟。

“你不也只是我挂名的舅舅吗。”贺欲眯着眼睛笑,说的话夹枪带棒刺到方程天痛处。

“你他...”方程天筷子一撂,脸色极臭。朱曼眉毛一蹙,猛地拍了下桌子:“你们两都给我闭嘴!”

她这些年靠自己打拼创立公司成了老总,在家里虽然随性但骨子里的气势还是强盛,一开口震的方程天又缩回了凳子上。

“抱歉姐。”方程天怏怏。

原先和和气气的表象被撕裂,空气中弥漫剑拔弩张的气氛,三人沉默着吃饭,方程天时不时偷瞄对面的朱曼。

陈静姝在这时候递过去一张纸巾,挡在了朱曼面前,阻拦方程天视野。

“朱总,擦擦嘴角。”陈静姝微微弯腰,金丝框眼镜的链条轻晃着打在她前襟上,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

.......

贺欲吃完饭从管家手里接过一盘水果,他正要回房间,后头的人却叫住了他。

“贺欲。”方程天嗓音很沉。

朱曼公司临时有个会议需要她主持,此时朱曼和陈静姝已经出了门,客厅只剩方程天与贺欲。

贺欲脚步止住,回头看他,眼底情绪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