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手起家
次日一早,拜别师父师叔,我登上了一架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飞机,目的地——中国上海。受命辞师出山,到我中华大地上广为参修历练,感悟俗世万千,这是我无恒宗门人的必修课程。况且,我还肩负着我无恒宗祖先1800年来都未完成的遗命——寻找天地龙脉,而首先便要寻找到自身的龙脉。这也是我人生中颇为不凡的一天,我自两岁起便随师父远涉海外,浪迹天涯,23年后,今天,我又回到了中国。
我的记忆中却没有一丝中国的影子,两岁的我毫无记忆。虽然这些年在美国一直关注着祖国的发展,对发生在这个古老而苦难深重的国家的各种大小事体几乎耳熟能详,尤其是身在海外,也更能客观地看待中国当今的时局,但一位自小在国外长大、却一直浸**参悟我中华玄学的华人浪子,自这一刻回到祖国,他又会有怎样的经历和作为呢?
想到这里,我一声轻叹,师父和师叔三人的身影和教诲又已浮现在眼前和耳端……终于,在他们的襁褓之中生活了23年的我离开了他们,远远地离开了他们,独自单飞,于万丈红尘之中感悟历练我自己的人生运命和造化前程。
走出机场,伫立于蓝天白云之下,感受着中国和上海的清风拂面,尽管7月天气炎热,我却丝毫不觉。周围的行人尽是体恤衬衫,而我却还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在人海之中分外醒目,着实引起了些许人的怪异。我的手提箱里装着我的衣服和日常洗漱用品,再就是我无恒宗法门圣典——四卷《洞玄》。
我该去哪里?这个问题我在飞机上便翻来覆去思考过。既然来到了我中华大地上,为历练心智、提升参悟,壮丽的名山大川、悠扬的田园溪野都是我的去向,当然,为感悟俗尘世杂,人口集中的集镇也是我的去处。眼下既然身处在中国改革开放最前沿的上海,则我先到上海市中心城区罢。很明显,这机场附近是郊区乡下。当即,我招手叫了一部出租车。
出租车刚开过来,我便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钱。
我的身上没一分现金,从纽约离开时,当时心想在中国上海,美元是肯定不流通的,必须要兑换成人民币。而我信用卡上尚有几十万美元,待回到中国再取些出来兑换。但我在飞机上又听空姐们提示,在中国,出租车上不能直接刷信用卡和银行卡,即使能刷也不能刷美元。所以,当务之急,我要找到一家银行将美元兑换成人民币。
对司机说声抱歉,我便向机场附近一家中国银行走去。然而当我被银行职员告知我的信用卡和银行卡全被提空注销掉后,我大脑一片空白,站在银行里三分钟内说不出一句话!
我几张卡内近一百万美元的存款全被提走!
我良久镇静下来,稍一思忖,我愤愤一摔手,掏出手机便开始拨号。我知道了,这真他妈明显!
然而我刚要拨过去,我的手机却响了——
“小崽子,哈哈哈,不要怨恨我,这是我无恒宗门人的规矩,凡是弟子辞师出山历练,禁止带走派内的一分财产,茫茫世道,正气长存,生命不息,无论苟延残喘,或是飞黄腾达,皆自无中生来,是有是无,亦有亦无,无中生有,这是我中华玄学的基本要旨,而作为集玄学最精深大成的无恒宗更是坚持和贯彻这条基本要旨——我本无中来,不带一分去。你辞师历练,第一步便是要学会苟延残喘地生存,然后,你便能无中生有。小崽子,你在我们身边生活了23年,从这一刻开始,你便真正从出世走向入世,从无走向有,一切便看你的造化。”糟老头在电话内叽里呱啦就是这一大通,“哈哈哈,这就是为什么你的信用卡都是以我的身份来办理的原因,我随时可以注销这张卡。哈哈哈哈……”
我这火啊!相信即使在数九寒天,我一站在哪里便可让周围的气温提升十度!无语良久,我颤抖着嘴唇、咬紧牙关说道:“那一百多万美元是组织的,可、可、可我的一张银行卡里还有一万多美元是我几年来卖书卖报赚来的!!!这总算是我自己的钱吧!你个糟老头好歹看在我这两年辛苦的份上给我留下几百几千的吧!我拷!我身上一分钱没有,你叫我咋办?我现在寸步难行,我离上海市中心还有40公里呢我!”
“切!你那移动书报亭当初也是组织出钱帮你在地段最好的第五大道上搞定的,你赚的一万多美元自然也归派内财产。哈哈哈哈!小崽子,莫怪师父我狠心,这是我派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若没钱便寸步难行、饿死街头,又何以成为我无恒宗的门人?OK,我还要玩植物大战僵尸3呢,没空和你纠缠,保重,好自为之……”
我真他妈想把手机使劲砸向地上,想想这手机是我目前身上为数不多的固定财产,便也忍了下来。
一个20多年来从不懂得钱的真正意义、且身边卡上无论何时都存储着上百万美元的人,再面对组织金库内数十亿美元的现金而从不心动,这样的人,不能以富家子弟来称呼。好歹,富家子弟懂得享受和消费,奢侈挥霍是他们最明显的特征。
我自小便被师父师叔灌输着忌贪理念,在我二十五岁的生命历程中,钱于我来说只是一个个数学符号。虽然我知道钱的妙处,但因为从不刻意追求那些妙处,因而过多的钱在我眼中只是废纸。潜心参修《洞玄》法门的我哪还有时间去享受?衣服是仆人订做定制的,食物是仆人买或做的,出行或者有仆人开车迎送,或者便是有人替我订票……
却只在这一刻,我才刹那明白,钱,终究要自个儿来花。
虽然一遍遍地吟念着男子汉大丈夫自有生存生钱之道、天无绝人之路、不能给无恒宗丢脸……但骤然从钱堆里钻出来落得个身无分文,我依旧心神茫然,毫不知措。
很明显,我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前程无限的年轻人若不想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手持一张书写着“我是内地某公司的一名出纳,不幸在上海被不法商人骗光钱财,现无法返家,多谢好心人捐助”的白纸,那么,白手起家是我唯一的出路。
若是在美国,自也有一些客户来联系我们做玄门生意,做一单我至少也要收他们十万百万美元,但那是在美国,那是我师父师叔盘亘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圈子。眼前,我却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虽说是我的祖国,我却完全是个陌生人。况且,在当今的中国,看相算命看风水的先生和牛鼻子老道那是满天飞、多如牛毛!老百姓又大多不信这些败坏我玄学门庭、装蒙行骗的江湖术士,我又如何做成自己在中国的第一笔生意?何况,我无恒宗门人所做的生意必定玄机重大,药到病除,因而收费极高。我刚到中国,又叫我如何去做一笔大单生意?
莫不成,叫我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蹲在某护城河道边,摆出个周易八卦,吆喝抽签算命?世人见了这时的我,无外乎啐来一句“年纪轻轻搞这个,行骗也得先扮一下沧桑”……
我才知道,干我这行的,在中国的生存环境何其残酷恶劣!
车我是不能乘了,万里之路,始于脚下,好家伙,这里距上海市中心有近40公里路呢!
一擦汗水,我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