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沥锋会召集人手比郭岱预料的要更快,在准备妥善之后,便启程去往彩云国。
这次可没有走回头路,费尤不知道从哪里安排来一艘大船,让沥锋会众人乘船沿着藩隅湾一路西行,抵达无风角上岸,那里有去往彩云国的捷径,也是镇南六关守备兵马最少的方向。
然而在船只离开码头之际,岸上忽然传来叫喊声:“等等我!我也要上船!”
郭岱放眼望去,一名白衣女子朝着自己招手,但船只已经扬帆,不可能就为了一个人下锚停泊。
“郭道友,船长问你怎么办?”洛八匆忙赶来说道。
郭岱看着岸边白衣女子,摇头道:“不用管,她如果有能耐,自己就能上船,要是做不到,跟我们去彩云国也是拖累。”
“知道了。”洛八转身走开,如今他对郭岱心悦诚服,算是郭岱的左右手,帮他处理杂事。
郭岱倚在船边,看着那名白衣女子几次招手都没答应,对方似乎也发现沥锋会的船无意停留,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身子一跃,轻点水面,几个纵跃便已来到船上。
这位白衣女子轻身之法甚妙,落在甲板上也没点声响,就像羽毛飘落一般,落地时还顺便掸了掸衣摆,然后有点气恼地鼓起脸颊,朝郭岱问道:“我都喊得这么大声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周围众人见状纷纷聚拢上来,郭岱说道:“这位姑娘,你知道我们是去做什么的吗?这样贸然登船,我完全可以把你轰下去。”
“我知道,你们是要去彩云国对吗?”白衣姑娘很是神气地说道:“我虽然不是沥锋会的,可我跟着去不妨事吧?”
郭岱看了看周围众人,说道:“沥锋会没有那么多破规矩,可姑娘是什么来历?总得先说清楚吧?”
“呃……我应该算是青衡道的弟子吧。”白衣姑娘有些迟疑地说道。
“青衡道?应该算?”郭岱问道:“我不久前才参加过贵派的杏坛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姑娘还有心在外四处跑?”
白衣女子拍了拍很是壮观的胸脯,说道:“没事,我家尊长已经应允了,让我来帮沥锋会的道友们。”
“哦……还未问姑娘芳名。”郭岱说道。
“白素芝。”白衣女子答道。
这位突如其来的青衡道弟子,不免让郭岱心生疑窦,反正他是不信白素芝所说的话,江湖路险,莫名掺和进来的外人总是让郭岱想起广阳湖那段回忆。
“诸位怎么看?”郭岱没有下决定,回身问沥锋会众人。
郭岱显然是这次行动的头领人物,凡事大略由他决定安排,这位白素芝能不能上船随行,其实就是郭岱一句话的事,旁人也没什么阻止的理由。
“不知道这位白姑娘擅长什么法术?”黎巾问道。
白素芝玉手一挥,一盏灯笼提在掌中,然后旋身起舞,柔和灯光笼罩着整艘大船,沛然精纯生机充盈此间,众人呼吸吐纳间,只觉得大益元气、身心和畅。
郭岱在一旁沉默无语,他看了身旁一眼勾肠客,对方也觉得惊奇,压低声音问道:“这感觉是不是有点像是仙杏树啊?”
“不会吧……”郭岱看着白素芝,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来,却没敢对任何人说。
“郭道友,我觉得可以带上白素芝姑娘。”黎巾说道:“她的法术似乎能够疗愈内外伤损、恢复气机法力,而且有如此法力,在方真道中也不可多得。”
郭岱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方真修士大多无非是追求全形养生的延寿之道,就算去与妖邪拼杀,也不希望死伤惨重。而一旦受伤,除了各种灵丹妙药,最重要的其实是及时救治,以免留下难解沉疴。
就郭岱所知,能够直接以法力疗愈伤创的法术可谓是少之又少。含藏手虽然也能化转生机,但主要是以自身元气疗复伤势,而且若无高深法力,这种手段一般是留给修士自身的。
像白素芝这样,直接发动精纯生机,郭岱也就只见过仙杏树下手持万寿枝的净泉掌门。如果白素芝真如她自己所言那般,只是青衡道弟子,就算身怀万寿枝,也不可能施展出这样的精妙法术。
思来想去,这位白衣女子的来历已是昭然若揭。
“宫九素,她不会就是那个小芝精吧?”郭岱在元神中问道。
宫九素并没有直接回答:“你为何会这么想。”
“你还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吗?”郭岱言道:“关函谷当初叫我将小芝精拿出来,之后又不知所踪,肯定是被他拿走。当时我身处仙杏树之下,虽然不知道关函谷到底做了些什么,但事后状况我通过勾肠客旁敲侧击都知晓了个大概。
关函谷估计施了什么手段,让小芝精化形成人,而且使其获得与仙杏树一样的妙用法力。我才不信世上有这等好事,刚要出发就有这么一位法力高深的青衡道弟子来协助沥锋会。”
“在你眼中,世道都是这么阴沉的吗?”宫九素问。
郭岱答道:“我不过是以利为本来看待世人。”
“既是如此,那关函谷又为什么要让小芝精化形?草木精灵化形比妖怪更难,而且还要搭上仙杏树,这是多大的代价?”宫九素看破郭岱道:“你当初收留小芝精,不也是看中了水精玉芝?无非是想拿她炼药罢了。”
“我不否认这点,我也没想将她囫囵个儿扔进丹炉里,最初还想问关函谷,要如何做才能不伤小芝精根本而提取药性。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问……”
宫九素说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问白素芝?反正她现在化为人形,肯定知晓怎么做。”
“我现在是问你!”郭岱有点恼怒地说道。
“主人不让我说,你再怎样逼问也无用,省点口舌吧。”宫九素淡然回应,然后就不再言语了。
郭岱有点不忿,关函谷当初“斩杀”自己,事后又没有解释,连人影都不见了,宫九素又不跟自己多谈,感觉什么事情都蒙在鼓里。
其实被别人隐瞒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宫九素这段日子掌握混元金身,所发生的事情、遭遇的经历,如果宫九素不向郭岱坦白,郭岱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这就像是梦游,行走在悬崖边缘而不自知,更有莫名难测的恐惧。
“行了,姑娘且收功。”郭岱劝说道,白素芝在空中飘舞,发出精纯生机绵绵不绝,光是这份玄功根基,已远在郭岱之上,搞得他都不敢拿当初对小芝精的语气跟白素芝说话了。
白素芝缓缓落地,整理一下衣衫,抬手拨弄发丝,笑嘻嘻地对郭岱说道:“怎么样?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了吗?”
“可以!我看可以!”
“白姑娘真厉害,我感觉法力都精进不少了。”
“郭道友,一定要带上她啊!万一我们的人受了伤,就靠白姑娘救死扶伤了。”
众人纷纷赞同,郭岱也不得不顺从众人心意,说道:“那白姑娘就跟我们一同前往彩云国,不过这一路上希望不要随性而为,也不必冲锋在前。”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还要给你们炼丹?我还带着药鼎丹炉呢。”白素芝说这话就从腰间一个小香囊里取出拳头大的药鼎,随手放出,药鼎迎风变大,咣地一声砸在甲板上。
“这是……真元鼎!”黎巾愕然失色道。
郭岱问道:“你知道?”
黎巾点点头,言道:“这是青衡祖师昔年炼丹所用,炼丹之时不用凡火,真元鼎自身能引天地灵气中火性精华为用。而且凡是用真元鼎炼出的丹药,可以发挥最佳药性,无有损耗。”
郭岱没有追问下去,黎巾毕竟是罗霄宗正传弟子,自然知晓方真各派掌故,真元鼎这种仙真灵宝,说不定早有图绘形貌记载。
“若白姑娘有闲暇,多炼制一些祛毒辟瘴的丹药,彩云国现况恐怕已不是寻常人间。此外内外伤损的药散也要准备……你需要草药吗?船舱中备下了一些。”郭岱说道。
“不用不用,我出门时带了很多。”白素芝拍了拍自己的小香囊,显然就是一个乾坤袋。
郭岱面无表情地点头称是,关函谷连仙杏树都能弄倒,说不定离开青衡道时还顺便偷了一大批方真灵药,反正杏坛会那时混乱不堪,关函谷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郭岱也不觉得奇怪。
白素芝的加入,并没有造成其他意外变化。事后郭岱细思一番,估计是关函谷担心彩云国尸蛊之祸,单凭沥锋会不好应对,所以让白素芝前来相助。
虽说得此强援是好事,可郭岱心中还是有些顾虑。自己当初收留小芝精,其实是为了拿她炼药,为了自己日后能重塑肉身,要是这件事被白素芝了解,估计她就会把自己当成仇人看待了。
可有些事,不是郭岱不想面对,就不会发生的。
正好在抵达无风角的前天夜里,大船在海面上缓缓行进,掌舵驾船的都是老手,正好今夜星月明朗、易辨方位,所以没有下锚停靠。
郭岱在船舱中定坐修炼,就听见外面有人轻轻敲门。对方虽然收敛气机,可是郭岱能够凭敲门的力度与间隔,大致分辨出来者身份。
“白姑娘请进。”郭岱撤下门上的法力,将人让进来。
白素芝有点吃惊地说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还特地收敛气机了。”
“行走江湖的小门道而已。”郭岱没有说明。
白素芝倒是一脸好奇,一把抱住郭岱手臂,挤进自己那十分壮观的胸前沟壑,问道:“能不能教教我?”
郭岱有些吃不消,想要抽身而退,却好似连武功招式都忘了,说道:“白、白姑娘你先放手。”
“哦,我懂了!”白素芝没有急着放手,说道:“我听说江湖人学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说着话,白素芝顺手把门关上,然后就要解郭岱的腰带。
“你干什么?”郭岱终于忍不住,猛地向后一跳,后背都贴在舱壁上了。
白素芝眼中尽是好奇光芒,如同有星光闪烁,快步走到郭岱身前,丰腴处压在郭岱胸膛,问道:“男的不是都喜欢这样吗?”
“你、你先退开,我跟你说就是了。”郭岱莫名出了丝冷汗,变成混元金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冒汗。
跟白素芝讲了一下听敲门的诀窍后,她兴奋地一拍桌子,说道:“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学问,大老爷果然没说错!”
“大老爷?”
白素芝一捂嘴巴,好像发现自己失语,看着郭岱细声念叨:“刚才你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大老爷是关函谷吧?”郭岱言道。
“你、你知道了?”白素芝吃惊道。
“一个叫主人、一个叫大老爷,他是想做地主老财吗?”郭岱叹道:“关函谷叫你来的?”
白素芝点点头:“对呀!我化形成功后,大老爷指点我几句修行,然后让我跟着你学东西。”
“姑奶奶,你修为法力可比我高深多了!”郭岱这句话只在心里喊,脸上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可没什么东西能教给你的。”
“刚才你不是教了吗?”白素芝说道。
郭岱没好气地说道:“行走江湖久了,多少能积累些经验,平日里未必有用,要是在生死关头能救自己一命就不错了。教不教的,悟性差的人学了也是白学。”
“那我算悟性好还是悟性差的?”白素芝追问不断。
“你问我作甚?去问你的大老爷!”郭岱说道。
“哦。”白素芝只看外表,是一个相貌秀美、身材艳腴的女子,不过心智上却天真得很,要是真没点江湖经验,恐怕还真会被歹人骗走。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郭岱忽然想到。
白素芝笑了笑,说道:“你的气味我闻一次就记得了,硬梆梆的,我很喜欢哟。其实刚才我解你的腰带,就是想再闻闻。”
“好了好了!别说了!”郭岱闻言印堂发黑,心想这位姑娘说话难道就不嫌羞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