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面面俱到，三言两语便将目前的局势说明，顺便还暗戳戳地指责了一下陈凡的作为，却又不惹人生气。

总之听下来确实挑不出太大的毛病，即便是想要发作，可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会顺着台阶下来。

因为孙不问说的是事实。

“罢了，你们要谈什么？”

圣子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模样，不情不愿开口。

孙不问看了一眼温言，后者点了点头。

“敢问圣子，如今东域情况如何？”

“不好。”

陈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缓缓开口，一边说一边不断地在脑海中编织，尽可能地在不偏离事实的情况下突出自己的重要作用。

“大致上便是如此，乾天宗算是彻底站在了神域的对立面，老一辈的也没有什么话留下来，本圣子现在是成天提心吊胆，生怕有个玩意，大业未成顾忌太多，谁想到因为神宫一女子竟然落入此地……”如何叙述外面的事情其实并不简单。

一来是温言等人的性格不明，阵营不明，整不好还有奸细，所以过于紧要的事情不能说。

可陈凡又有突出自己的重要作用，尺度如何把握是个问题。

其次便是对方的接受程度，东域修者和他之间的代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那套东西指望温言这些老古董明白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够装神弄鬼，尽可能说得玄而又玄，总之就是让你们觉得厉害，但又听不懂。

最后便是不能够偏离事实。

虽然陈凡也不情愿，但不可否认的是，温言等人是助力，如果可能的话，离开回梦镇，他还是希望把这些人聚拢到自己麾下的。

所以不能说谎，这涉及信任危机的问题。

总算是将事情说得七七八八，陈凡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温言等人自然不会只听他说，一个个的都在监控着他的灵力波动，来判断真假虚实。

随着陈凡话音落下，温言等人的脸色难看，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当中。

忽然，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了静谧。

“家，没了！”

颤抖而微弱的声音却仿佛是晴天霹雳一样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短短三个字却吩咐蕴含着无尽的感情，陈凡忍不住觉得心脏的跳动少了一下。

墨七整个人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紧咬着嘴唇，泪水无声落下。

“小七，你……”孙不问下意识上前，伸出手想要搀扶师弟起身，可他伸出的手也是颤抖不已，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没有半分力气向前，嘴里安慰的话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他三个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们相较于孙不问和墨七更加克制，可是微微抽搐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们此刻的情绪。

最终，梁枢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哦不，乾天圣子，你听说过出云宗么？”

陈凡摇了摇头。

“那混元山，赤羽宗，玲珑轩……”梁枢又说了数个名字，有宗门的，也有人名称号。

可陈凡都没有听过，只能够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这些名字应该和留在回梦镇中的修者有关系，可他确实不知道，不管是这具躯体的记忆还是他来到东域的这段时间，都闻所未闻。

“我自幼都在宗门修炼，并没有怎么行走过东域，对于历史掌故也知道的不多，或许……”看着梁枢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低着头浑身颤抖，陈凡心中还是闪过不忍，轻声开口。

却不想话最少的何景龙说道：“圣子不用安慰我们了，我们这些有着古人族传承的宗门，多年来做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其中就有不断宣传东域的历史真相，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确保不会被忘记，圣子既然没有听说过大概，真的是都不在了吧。”

何景龙的声音有些嘶哑。

“其实这个答案我们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毕竟，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现新人了，以前我们还能够用回梦镇里面的种种怪异自欺欺人，现在……”陈凡有些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息，开口问道：“你们呢，关于回梦镇和神域知道些什么？”

见孙不问等人都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温言只好自己开口。

他能够理解这些人，对于他们而言，宗门就是家，哪里有他们的亲人，在东域那个被神域控制的冰冷世界中，只有他们可以互相感受到温暖，感受到信任。

可现在，那个最后的港湾没有了。

随着温言娓娓道来。

陈凡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相同的历史，在温言的口中似乎又变了样子。

东域古人的传承，在面临那场大灾难和外来者的背叛时，他们作过预判也留下了后手。

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神域执掌的至高规则。

回梦镇只是其中一处留有后手的地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传承都消失不见，而能够坚守使命的修者也越来越少。

东域人族也有了划分。

那些还能够知晓过往的被称为古人族，而已经被神域彻底洗脑，控制的则是现在的人族。

万年前是古人族距离翻盘最近的一次，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却以失败告终，当然也延缓了神域的统治。

根据闻言的说法，很多事情已经无法确定了，即便是他们，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神域规则的影响，传承中有很多东西遗失了。

虽然温言不承认，但陈凡觉得，当年东域古人族是否留下了翻盘的计划都不一定，也许那些所谓的传承，如同回梦镇一样的秘密都只是他们的幻想罢了。

欲亡其国，必先亡其史。

欲灭其族，必先灭其文化。

神域这招，高明呀。

如今温言这样的人其实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就如同神宫清瑶和吴念一样，纠结于那祖先留下的隐秘而不能自拔。

不找是天大的损失，更没有办法应付眼前的情况。

寻找却又好像完全没有线索，是在浪费时间。

那些只剩下只言片语的传说，不知道真假的故事，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漩涡，让他们无法自拔。

陈凡不免有几分悲哀却又觉得庆幸。

幸好，他最初就选择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