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渊城的天气永远不可捉摸。
谁能够想到刚刚还是一片晴朗，转眼间竟然会下雪，而且看这个架势好像很久都不会停歇。
这很不科学，但在一个玄幻世界里面谈论科学本就是不科学的事情。
很快，城池内外就被裹上了一层白纱，天色灰蒙蒙的，似乎预兆着什么。
陈凡站在山巅的亭子中，居高临下看着远处浅渊城的方向，眉宇间带着难明之色。
浅渊城内的动乱有多方面因素，但他确实有能力阻拦却选择漠视，甚至推波助澜，为的尽快改变城内百姓的观念。
有的时候绝望和杀戮是最好的催化剂。
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人才会迈出那一步。
他有足够多的理由，却仍旧心情沉重。
毕竟，那关乎很多人的生命。
浅渊城内每一条逝去的生命都有他的份，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情绪已经调动起来，积极性也有了，虽然教育还不够深刻，但大抵已经让浅渊城的百姓察觉到反抗才是唯一出路的事实。
后路也断掉了，只剩下那帮外来者动手，发起冲突，根据最新的情报，他们领头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他也曾经寄希望于对方领头的人愚蠢一些，没有看到那些他故意露出的破绽。
然而，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赵仙儿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面色同样复杂：“有消息传来，他们准备动手了。”
“很好，也不枉费我们做了这么多准备。”
陈凡收起脸上的伤春悲秋，目光中的迷茫和怜悯敛去，顷刻间调整到最佳状态，“武器装备准备好了么？
人员分布如何？
后续支援可否第一时间到位？”
赵仙儿点点头道：“放心，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大部分人都真的以为是有魔族出现，你我在外面负伤，不得不说，你对于浅渊城的改造还是有成效的，听说有不少人替我们哭了。”
陈凡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良久才说道：“现在，我要送这些人去死。”
“是呀，明明我都不认识他们，却莫名地感到难受。”
赵仙儿忽然说道，“我恨你，让我变成这个鬼样子，以前的我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
陈凡微微侧目：“你喜欢之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
赵仙儿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陈凡知道她的意思，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赵仙儿似乎并不在意答案，凝眸远眺，同样看着浅渊城的方向说道：“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些道理，那些规矩，能告诉我你敬畏的到底是什么嘛？”
这个问题赵仙儿其实很早就想问。
“大约是怕死吧。”
陈凡摇了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好问道，“你们赵国的第二批官员到哪了？”
“赵国？”
赵仙儿琢磨了一下这个称呼，她觉得陈凡不会在这个时候改了赵氏王朝的称呼，可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懒得说那么多字。
“具体时间不确定，你的要求太高，父皇那边一时间也抽调不出合适的人，愿意来这边的也数量有限。”
赵仙儿并未给出具体时间，陈凡倒也不在意，浅渊城说到底还是王朝的边陲荒凉地带，老皇帝能够弄来第一批人已经很不错，这件事情终归急不得。
从当地选拔其实是最好的办法，一方面是人手知根知底，另一方面是百姓也会更加信任。
可那样一来，浅渊城就更加偏向自立，和赵氏王朝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淡，最终和如今的诸侯国并无不同，这并不是陈凡想要的。
在这个修者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一成不变照搬的，陈凡清楚这一点，所以计划都是修正的。
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是不可能退让的。
中央集权必须要完成，最好是以国家的形式，如果不行就用乾天宗来强行约束。
隔壁漂亮国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陈凡不至于蠢到抄作业的时候连错题都照抄不误。
赵仙儿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王家那边第三期期刊也在印刷当中，听说有不少宗门，强者都朝着浅渊城赶来，不怕魔族的事情穿帮？”
“无所谓，来了这里就由不得他们。”
陈凡笑道，“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赵仙儿露出诧异之色，上下打量陈凡好几眼才说道：“这倒是有点乾天宗圣子舍我其谁的意思了。”
“不过是有了几分底气而已。”
“因为浅渊城，你就这么相信自己会赢？”
赵仙儿能够明白陈凡的意思，他们其实都一样，看起来位高权重，可以为所欲为，可是实际上却很尴尬。
他们要顾虑的事情太多，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特权肯定有的，但为所欲为那是做梦。
如何保住现有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而他们共同面对的一个敌人就是神域。
那个好像并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巨手牢牢一直抓在他们的喉咙上。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是有边界的，一个人的自由往往是由另一个的自由为界限的。
赵仙儿叹了口气，她对于陈凡偶尔的语出惊人已经不感觉到诧异，但还是会疑惑。
他的年纪不应该有这种思想深度才对。
陈凡笑了笑说道：“对于自己的作品肯定是有信心的，再说，我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样我就可以拿你去邀功了。”
赵仙儿歪着头说道，“不过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神域的掌控正在逐渐减弱，你也有这种感觉吧。”
赵仙儿的语气十分笃定，她也说不明白那种感觉，但就是知道。
有的时候一觉醒来，脑海中会出现很多以前没有过的知识，明明是第一次知晓，却好像一直都记得，只是以前忘记了而已。
“或许吧，谁知道呢？”
陈凡不置可否地说道，“我现在可没心情讨论神域。”
赵仙儿却道：“不是说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吗？
你已经给他们做好了所有的安排，甚至对方之中也有你安排的人手，只要他们拿起武器反抗就有赢的机会，甚至就连那个地方都是假的，最坏的结果你也不会输。”
说到这里，赵仙儿忽然疑惑道：“其实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不帮助他们直接赢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