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

一个在东域屡见不鲜,从不被王朝和宗门放在眼中的群体。

不管哪里都有活不下去的普通人,这是弱肉强食规则下不可避免的壮阔。

很少有人会低头看看脚下,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向上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修者的晋升之路就注定了无法顾及身边的人,血脉亲情尚且不成,朋友之义,同门之情就更加不值一提。

至于王朝,宗门就更不要说。

小一些的自顾不暇,整日里想的都是如何不被吞并,如何能够更上层楼,发展得更好,谁有闲情逸致理会那些活着困难的无底洞。

属于六大圣地的几个王朝倒还好些,至少会有一些政策,会照顾一二。

一方面是需要良好的名声,从而能够选拔更多有用的人。

或许这就是修者世界为数不多的好处,机缘对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生来便有天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类孩子自然会一层一层地送到所属区域最高统治者那里,历来规矩如此。

另一方面便是谋求气运和信仰了,或许是有传承下来的隐秘也好,或许是总结的经验教训也罢。

人口是否众多,对于所属区域是否有归属感是左右信仰和气运的关键。

可修行圣地和宗门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如此,至于消除流民什么的根本不会去想。

没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思,能够维持现状又为何要浪费时间,精力,资源去改变呢。

一个数量庞大的群体就这样被无视掉,并没有人觉得有任何问题,甚至也没有人想过,这样无依无靠的群体为何能够存在。

浅渊城门口。

最先冲入城池内的玉龙城忍不住回头看去。

远处黑压压一片,不知道数量的流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前进着。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今日之前,他从没有发现,这些流民竟然可以跑得这样快,甚至没有别的战马落下多少。

“情况如何?”

玉龙城并没有多耽搁,立刻朝着城门口的乾天宗弟子询问。

“这些是暂时庇护住的城内居民,先把他们送出去,派人单独看着,城内还有半数区域被拜火教控制。”

之前在北境城大家也打过交道,双方没有什么客气,直接沟通起来。

“好,你们先休息,这里交给我们。”

“那可不行,咱们队长去端拜火教的老巢,兄弟们可不能落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圣子说了,投降的一定要解除武装,送到城外单独看管。”

“还有,浅渊城内你们的实力有限,千万别逞强。”

“这话你还是自己记着吧,普通人杀修者是我们最擅长的事情。”

那些乾天宗弟子也没有多言,耸了耸肩直接朝着城内杀去。

北境城的军队练得是什么他们也见过,玉龙城的话并非开玩笑,没什么可担心的。

随着北境城的部队和大量流民接近,浅渊城上空所笼罩的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马车中,北郡王顺着车窗凝视着外面的情形幽幽道:“你觉得乾天圣子是早就想到了么?”

北郡王妃宁芸放下手中的书籍道:“是不是重要么?”

北郡王看了一眼王妃手边的乾天宗新政摇了摇头道:“倒是不重要,只是好奇罢了,若说他没有算计到,今日之事未免过于巧合,若说是算计到了,似乎又不应该这么仓促才对。”

关于乾天宗和神域,还有赵氏王朝,北郡王如今已经想开了。

当然,主要是宁芸想开了,不去纠结过往,选择向前看,似乎心里也多了他这位夫君的位置。

既然如此,很多事情便迎刃而解。

陈凡留下的选择他也不吃亏,甚至从长远来看,还能够占据很大便宜,至于日后如何斗法,随便吧。

北郡王看得很明白,不管陈凡个人如何,总归是有底线的,这就足够了,甚至因为这一点,他觉得陈凡比许多人都更好打交道。

至于宁芸嘴上说要撇清关系,实际上研究陈凡弄出来的那些东西,他就装作没看见。

一如当年,媳妇是自己选择,忍着呗。

好在宁芸这次没有闭口不言,想了想之后说道:“大抵是临时起意的。”

北郡王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哎,这位乾天圣子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就不怕玩脱了死在浅渊城。”

宁芸笑了笑说道:“那倒是不会的,乾天宗圣子总归有些保命的手段,只是过程中会死多少人,事后造成的危险多大就说不准了,而且那保命的手段恐怕能用的次数也不会太多。”

“他还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北郡王叹息一声,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可就是无法理解。

若是浅渊城意义多么重大,能够让陈凡将用来和神域作对的保命手段用上也行。

可他知道并非如此,陈凡在意的大约就是浅渊城里面无辜的百姓,一如在北境城那般。

“或许这就是因果吧,好人有好报吧。”

宁芸白皙的手掌拂过那本乾天宗新政,“所有人都在以气运,信仰,可眼中看到的都是聚集起来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再浓郁的信仰,气运都是一点一滴汇聚的。”

“大家看到的都是亭台楼阁,却忽略了一草一木甚至是地基,乾天圣子没有。”

北郡王笑了笑道:“就算是没有忽略也没办法,六大圣地以及下属王朝谁不想令行禁止,统御四方,可政策换来换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扶持地方势力,然后收集果实,生灵越多,聚集的气运,信仰之力越多,可牵扯的因果也越大,他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宁芸却不同意这个看法,严肃地说道:“我觉得他有办法,并且已经在做了。”

北郡王闻言来了兴趣,笑道:“还有你看不懂的事情?”

“他我是真的看不懂,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来的自信,做这些异想天开的事情。”

宁芸叹了口气,脸上有疑惑,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