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这梦境乃是基于这客栈而成,客栈,才是连接这梦境的基石,是以,这客栈当中的人,在无人引到的情况下,都不会将客栈之外的景象,显现于这梦境当中。

而就在何书文打算出声引导这梦境发展的时候,一个汉字,大刺刺的从客栈外走了进来,何书文正准备踏出去的脚步,便又收了回来。

这踏进客栈的汉子,自然便是那祝柯。

祝珂进了客栈之后,先是上楼找了太攀的踪迹,无果之后,自然便找上了那店小二。

随后,祝轲便与那店小二,以及账房,因为太攀的踪迹,在这客栈当中争执了起来。

随着他们的争执,这客栈当中,众人的记忆,自然便被引导而出——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当太攀踏出这客栈的时候,其背影,清清楚楚,出现在客栈外的长街上……

何书文一边走,一边勾动着长街上那些凡人们的踪迹,循着太攀的脚步,一路往前,而随着何书文的脚步,其背后,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一个一个的梦境,也都是随之破裂。

一边走,何书文也是一边通过那银蝶,看着这梦境之外的其他的气泡的颜色——这无数的气泡当中,有极少的无色透明的存在,而这些气泡,非靠到近前,便绝对难以发现,这些气泡,便是修行者的梦境。

只要循着一路的轨迹过去,何书文便能够在这些梦境当中,找出太攀的梦境来,然后进入太攀的梦境,到那个时候,不要说太攀的踪迹了,便是太攀所隐藏的秘密,在何书文面前,也难以有任何的隐藏。

这即是太上忘情经的可怕之处,这莲心灯,若是由明时镜亲自施展,由明时镜亲自入梦的话,甚至是能够通过在这梦境当中潜移默化的影响,叫生死之敌,逐渐的化作生死之交……

“没有?怎么可能!”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当何书文的眼前,化作一片混蒙,而太攀的踪迹,也是彻底的从这朔方城中那些生灵的视野当中匿去的时候,何书文的脸色,才是豁然一变。

何书文一路追索太攀,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替刘云古复仇,还是因为太攀本身。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太攀和妖灵有所联系,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太攀和风道人的死,有所牵连,但何书文却是本能的觉得,在黄河之畔的变故当中,太攀扮演了一个相当关键的角色,这本能,全凭直觉,没有任何的凭据,但作为经历过无数次厮杀,数度险死还生之人,何书文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这才有了何书文明明知晓,引诱自己对太攀动手之人不怀好意,还依旧是遂了那人的心意,一路追索太攀而至这朔方城,再去找明时镜,借来了这莲心灯。

这一路而来,他已经经历了四个元神修士的梦境,而这些梦境,毫无例外的,都和他所追索的太攀,没有丝毫的关系。

“这怎么可能!”何书文的目光当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他一路循迹而来,只要太攀有梦境衍生而成,那他就必然能够找到太攀的梦境之所在。

既然他不曾找到太攀的梦境,那就只说明一件事——太攀并没有梦境衍化。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梦境,并非只有沉眠后才会衍生,对于任何一个生灵而言,梦境的衍生,几乎都是不可避免的事,很多时候,哪怕只是一个恍惚,便会有梦境,在这生灵不自觉的情况下,衍生出来,纵然是修行者,也不会例外。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没有梦境衍生?”何书文想着,而这个时候,对于太攀的秘密,何书文的好奇,越发的浓烈起来。

……

而对于这在整个朔方城中点亮的莲心灯,太攀没有丝毫的察觉,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情况当中,常人疗伤的时候,神识感知,与血肉合一,但太攀的血肉真身,却不是他这一具道身,而是那藏在天门深处的至古天蛇的神胎。

这样一来,连太攀自己都想不到的情况便发生了,当他神识和感知,沉入血肉之间,驾驭那真元,引动生息之气,一点一点的修补经络当中的破损,打通经络当中的淤塞的时候,他的神识感知最后落下的地方,既不在这道身之上,也不在那神胎之内,而是在勾连这神胎与道身的天门当中,他的神识,落于天门的内部,而他的感知所感知的,却是天门之外……

也正是太攀在那混蒙当中的所见所感所知——那一片混蒙幽寂,便是那天门内部的景象,而那混蒙当中的星空,便是太攀的经络穴窍的显化,既是那道身上的经络穴窍,同样也是那神胎内部所孕育的那真身的经络穴窍。

——那神胎内部此时所孕育的,只是一团连血肉都称不上的坯胎,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存在,与死物没有丝毫的区别。

然而,无数年之前,妖族的前辈,却是以令人难以想象的灵感,推演出了这血脉升华的传承之法——神胎真身,隐藏于内,在孕育之前,不露痕迹,叫本该是后辈的诞生最为危险的那个阶段,有了保命的资本。

要知道,在没有这血脉升华的秘法之前,任何一种生灵血脉的传承,无论是卵生还是胎生,在孕育之前,都是最为危险的时候,在这法门推演出来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强大种族的血脉后裔,才刚刚诞生,就已经夭折……

更有不知道多少种族的后裔,彻底的断绝了传承。

正是这血脉升华之法的存在,才是叫那无数的本已断绝的血脉传承,重新的在天地当中衍化出来,避开最危险的那一段时光,安稳的成长起来。

拥塞的经络当中,太攀驾驭着真元,一点一点的,冲刷着那些拥塞之处,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刷之前,这道身之上的经络,亦是一点一点的,在那连血肉胚胎都算不上的神胎当中,映照出来。

经络,处于虚实之间,是每一个生灵身上,都会存在的东西——那些至古血脉神胎,之所以强横,便是因为,他们从开始孕育的时候,在胚胎当中,便已经有经络穴窍,随之演化出来,并在孕育的过程当中,从母体当中,从天地当中,吞吐无尽的天地元气,而这些天地元气,不会衍化做真元,而是全数化作浩浩****的生息之气,加强那神胎的本源。

正是如此,那些传说当中的血脉大妖,才是一出生,就有着强绝无比的力量,强绝无比的天赋,强绝无比的潜力。

如果是在天门当中,凝聚至古天蛇的真血,化作神胎,是太攀成就至古天蛇的第一步,那么此时,这血肉胚胎当中,道身所映照的经络,在那神胎当中出现,便是太攀至古天蛇的第二步——经络一旦产生,便意味着,那神胎,能够脱离太攀的这一具道身,自发的吞吐天地之气,到了这个阶段,太攀的这一具道身,才是真正的,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是那神胎所在的地方。

那神胎所在之处,是天门之内,太攀不知晓,那天门之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所在,但在这天门铸就的时候,太攀就能够察觉到,他在吞吐之际,除开有周遭的天地元气,渗透到他的经络穴窍之间,那天门内部,同样也有微不可见的天地元气,逸散出来,而且那天地元气的本质,比之这浮生天地当中的天地元气,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这也即是意味着,天门内部的‘天地元气’,对于神胎的孕育而言,绝对比这浮生天地当中的天地元气,要来得好,对于那神胎的孕育,也更有好处,甚至,比之于自己这一具道身当中,那随着吞吐所凝聚而成的孕养至古天蛇血液的精血,都还要来的重要!

而这,也即是意味着,太攀成就至古天蛇真身的可能性,更多了一分。

“早知有这般的效果,我早就自己将这一具道身当中的经络,崩碎一部分,然后以这种方式,填补经络,以此在那神胎当中,映照出经络的存在,辅助那神胎的孕育了。”太攀想着——至始至终,他都很清醒,相较于他这一具道身而言,那孕育在他天门内部的神胎,才是他修行真正的本质所在,是他修行路上,真正的核心,哪怕是那神胎,到最后也无法孕育出至古天蛇的真身,但比之于这道身,那神胎所孕育而出的真身,依旧是要强出无数倍!

也正是如此,太攀在祭炼法器的时候,才是依旧留下了那最为珍贵的,天之泪!

诚然,那天之泪若是加入到那七星弥天旗中,能够叫七星弥天旗的质地,更上一层,但问题在于,那七星弥天旗,是基于这道身而存在的,在这七星弥天旗成型的时候,那神胎之上,同样也裹上了一层‘胎衣’,那胎衣,才是太攀身上,那七星弥天旗真正的本质所在,以那上千的符文所构成的禁制,以及千倍于太攀体内的真元,才在那神胎上所衍化而出的存在。

那是近似于神话传说当中,与那些神话当中的生灵们,伴生而存的灵宝!

不,不是近似,而是切切实实,就是那伴生的灵宝——等到那神胎内部所孕育的存在,破壳而出的时候,太攀此时所祭炼出来的七星弥天旗,便会在顷刻之间崩解,然后,那神胎外围的胎衣,便会以伴生灵宝的姿态,显现而出。

源于至古的血脉真身,再加上伴生的灵宝,那个时候,才是太攀最为完整,最为强大的姿态,虽然太攀不知晓,这最完整的姿态,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展现出来。

不过,说这么多,太攀天门内部的那神胎当中所衍化而出的,也只是他这道身经络的映照而已,乃是虚无的存在,在太攀保持自己这状态的时候,他那神胎,能够吞吐天门内部的元气,但当太攀脱离这状态的时候,那经络的映照,自然便随之崩碎,而太攀那神胎,自然也不会继续吞吐天门当中的天地元气。

对于此事的太攀而言,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尽量长时间的,保持住这样的,令那神胎借助那经络的映照,吞吐天门内部的元气,若是那神胎,能够在这吞吐的过程之间,衍化出真正的经络的雏形来,那便是邀天之幸,纵然不能,这吞吐的过程,也能够极大的加快那神胎的孕育……

而在太攀一心一意的,以真元冲刷周身的经络,以求尽可能的,在那神胎当中,衍化出这经络的映照,而后从那映照当中,诞生出真正的,独属于那神胎的经络的时候,太攀这一具道身所处的状态,也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状态——非生非死,不死不活,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自然也不会有梦境衍化而出。

而这样一来,何书文找不到太攀的梦境,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一个没有元神的肉身,一个‘死去’的存在,当然是不会有梦境衍生的。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当鸡鸣破晓的时候,整个朔方城,都是在这刹那之间,惊醒过来,而那莲心灯的灯火照耀下,那无数的七彩的气泡,亦是在这一刻,飞快的崩散开来,化作一片只存在于迷蒙当中的彩虹。

梦境崩散的时候,何书文身下的那银蝶,亦是随之消失不见,而何书文的元神,也是重新从梦境当中,出现在这真实的朔方城内——而他所在的地方,赫然便是在张宅的门口!

至于说那莲心灯上,顺着那法网的锁链,笼盖了整个朔方城的火焰,亦是在这一刻,顺着那密密麻麻的法网,一点一点的收拢起来,如同万鸟归巢一般,重新的落回到那莲心灯中,当所有的灯火,都从那法网当中消失之后,才是一只如真似幻的纤纤玉手,从虚无当中伸了出来,在那莲心灯上一拈,便是提着那莲心灯,消失不见。

明时镜,已然是于此时,提了那莲心灯离开——而在离开的时候,明时镜的目光,却是穿透了虚空,在这朔方城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