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用花菜替代米饭做的无米炒饭后，云欣自觉拾起三人的碗筷去厨房收拾。

秀秀看着明显面带疲色的钱小二，却没有让他直接回房休息，反而问道：“这些日子总让你出去忙活，你可有发现些不对劲？”

钱小二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秀秀的脸色才知道她是在问什么，随即小心答道：“这几天出去监工确实觉得有些冻手冻脚的，但冬天本来就是天寒地冻的，我起先还只当是掌柜的您买的那个客栈太过陈旧不挡寒风，这样想来，似乎今天就格外地冷呢！”

“我今日听客人说起了当年江州下雪的事，光听着就让人觉得当时的情景好生残忍可怖，”秀秀脸色难看道，“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听客人说了之后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七上八下的，也不好跟云欣他们说。”

听秀秀把白天客人的话复述了一遍后，钱小二的面色也不禁沉重了些，但他生性开朗乐观，便劝秀秀道：“掌柜的您先别担心，即便是咱们最怕的事发生了，咱们也准备充足，不用怕的。”

秀秀苦笑道：“但愿是我悲观了吧。我方才叫云欣洗碗的时候再烧上一大锅水，你也在外面累了一天了，等水烧好了去打来洗洗脸泡泡脚就去睡吧，明儿客栈那边还得你去看着呢。”

钱小二的确在外操劳了一日，点头答应了一声后两人便各自回房去休息了，秀秀却是一夜都不曾睡好，心里揣着事总是睡不踏实，翻来覆去了大半宿，怕是真正合眼睡着的时间加一块儿也不到一个时辰。

既然睡不着，秀秀听着外头的打更声，盘算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该是酒楼里众人起床忙活的时候了，索性也不再勉强入睡，便起身想找云欣一起说说话。

云欣睡得倒香甜，猛地突然被秀秀叫起来，一脸迷茫地跟着秀秀下楼。

秀秀轻声道：“我这一晚上都不曾睡好，可有什么能安神的东西？”

“薏仁可以安神，”云欣打着哈欠道，“娘子今天喝点糙米薏仁汤吧，多喝两碗，今晚准能好睡，不过糙米和薏仁这两样东西口感都不怎么好。”

“无妨，”秀秀道，“你现在就去厨房烧水把这两样东西泡上，早些炖好了端来给我喝吧。”

钱小二见秀秀带着云欣这么早就下楼了，不解地问道：“时辰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莫非掌柜的您今儿打算跟我一起去客栈监工？”

秀秀摇头道：“单纯睡不着而已，客栈那边你自己去便行，我还会信不过你不成？”

“那是，店里这么多跑堂的伙计，也就咱能这么早就爬起来干活了！”钱小二皮了一句，深怕云欣又要跑过来锤他，说完就打开门要出去，“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这也忒冷了吧！”

门板再次被迅速地关上了，但大堂里还是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从门外涌入进来的寒气。

钱小二抱怨道：“本以为昨天就够冷了，这样一看，今天竟然比昨天还要冷！”

云欣蹙眉问道：“刚才我好像看见外面天上在下白点子，莫非是在下雪？”

秀秀紧了紧脖子边的兔毛围脖，上前轻轻将门推了道仅供一只眼往外看的缝隙，很快又把门拉了回来，笑道：“不是下雪了，地上是湿的，顶多算是雨夹雪，顶多下一会儿就停了，不过外头这会儿冷是真的冷。”

“再冷也得干活呀，”钱小二搓了搓手道，“客栈那边约莫再有今天一天就修整好了，我还是早些去吧，总不能让师傅们等我。”

“唉，等等！”云欣突然道，“娘子昨天还说要给大伙儿发棉花和厚棉布做新衣服呢，这不还没来得及，你穿这一身出去怕是要冷，我把娘子之前送我的灰鼠围脖先借给你戴一天吧。”

说完也不管钱小二要不要，蹬蹬蹬就跑上楼给拿了下来。

钱小二难得没有跟云欣斗嘴，接过围脖往脖子上小心带上，红着脸道了声谢便开门出去了。

他出去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再一次让寒风刮了进来，秀秀自觉身上穿得并不单薄，但还是在那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云欣便道：“娘子不如先回房间里吧，闺房里暖和些，我现在就去烧水。”

秀秀摇头道：“我没事，昨天的账本我还没看呢，你只管做你的事去，回头糙米薏仁汤煮好了再来找我吧。”

其实账本哪有什么好看的，她几乎日日都会看，对于账上的事情早就烂熟于心，顶多是零头上会有些出入。

随意地翻看了一下账本，秀秀在心中默默算了下流水和手里的现银，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店里诸人纷纷到点起身，像往常一般洗漱做早饭，好些人还在打哈欠，可见是冬日里犯困还没睡够。

黄师傅见秀秀大清早就一个人坐在大堂里，看着有些不对劲，便上前问道：“东家，您这是怎么了？”

秀秀摇头笑道：“夜里睡不着就早些起来看账本，黄师傅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这个年纪正值壮年，有力气有精力，”黄师傅乐呵呵道，“其实是这几日我在琢磨新菜呢，已经有了点眉目，等做出来了第一个就让东家您尝尝。”

“如此，”秀秀温声道，“那我便等着了。”

黄师傅听秀秀话里虽然捧场，但她人看着却有些魂不守舍的，便道：“我去厨房给东家煮碗糙米薏仁汤吧，大火煮烂点，再多放些红糖，保证不卡嗓子，东家不如喝了去睡会儿，年轻的时候精神不养好，回头有了年纪就更没有精气神了。”

秀秀笑道：“多谢黄师傅关心，云欣已经去厨房为我煮这东西了。”

然而云欣虽然经常跟着秀秀下厨房，但毕竟不是常掌勺的人，煮出来的糙米薏仁汤虽然放了不少汤，但里面的糙米和薏仁并没有完全软烂，食之确实有些难受，饶是秀秀不愿拂了她的好意，也只喝了一碗就不愿意再喝了。

下午她又带着云欣去了趟绣禾布庄找李掌柜采买棉花棉布，因着她要的量大，又有府尹家女眷有交情，李掌柜很爽快地给了个实惠价，还让伙计帮忙把仓库里的现货都送了过去，当场结清。

晚上酒楼打烊后，秀秀让云欣拿出棉花棉布给店里众人发放，无论是厨子墩子还是伙计，都是有家人的，眼下得了布料和新棉花，都很高兴，一个个盘算着要拿回家和亲人一起做新衣。

然而直到其他人都领完回去睡觉了，钱小二还是没有回来。

云欣一直等着，虽然嘴上说的是怕钱小二弄脏她的灰鼠围脖，但秀秀自己也是过来人，生了情的人是瞒不住的，索性她自己今天虽然喝了糙米薏仁汤但还是没有睡意，便陪着云欣一起在大堂里等。

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就在秀秀感觉自己来了睡意的时候，钱小二突然打开了门走进来。

他指着能听见萧索寒风呼啸声的门外，颤抖着声音说道：“掌柜的，外面下雪了，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