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登时笑容僵住,嘴微张着,心里咯噔一声,两种相互矛盾的念头不断在脑海里对抗。
难道主人潜入别院被抓了?不应该!他轻功那么好,人又聪明,没那么容易被抓到。
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莫不是自己夜探别院露出了破绽,衍王府的人故意装作没看见,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逮他?
顺子越想越慌,不觉间抽了口气,被流入口中的雨水呛的咳嗽不止。
青衣人哂笑,边走边冷声道:“不敢去便罢了,你也是奉命行事,何苦受你主子连累,让他独自担着就是。”
顺子心慌意乱,看着那人远去焦急地欲言又止,每次去衍王府别院,他都是趁着天黑悄悄潜入,没有见过眼前人,辨不清此人的虚实。
假如这人故意诈他,他跟着去无疑是中了林玉瑶和姜姃的调虎离山之计,主人临走前将少夫人托付给他,若是没能保护好少夫人,让她受了欺负,愧对主人的信任。
可假如这人说的是真的,主人当真被抓了,叫他过去帮着辩解,他要是不去,后果不敢想象。
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涨的面色通红,仿佛连脸上的雨水都是滚烫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脚边的黄泥里戳来戳去。
他不敢拿苏景玉的安危去赌,倘若假山石里那人真的是王公公,传出去可是欺君之罪,这么大的秘密被撞破,他不知道衍王是否会看在与苏天寿交好的份上放过苏景玉。
而逢月是定远侯府的少夫人,身份尊贵,来赴姜老太太的寿宴,出了什么闪失整个姜家都难辞其咎,姜姃必不敢像在衍王府时那样胡作非为,林玉瑶也不得不收敛些,顶多让逢月受些委屈。
如果跟去后发现青衣人骗了他,尽快赶回来就是了。
苏景玉常说两害相权取其轻,况且他不到两岁就被主人捡回苏府,跟在他身边长大,相较于逢月,亲疏远近自不必说。
雨水在脸上汇流,沿着下颌滴落,顺子茫然瞟着门窗紧闭的厢房,眼里的愧疚很快化为坚定。
扯下头上的褂子挂在臂弯里,决然起身追了上去,故作镇定地笑嘻嘻道:“我还是跟您去吧,要是世子知道我抗命不尊,又该训我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苏景玉被于裂堵在衍王府阁楼时,喝令他过去,实际是叫他帮着打圆场的一幕,盘算着若是这次当真躲不过衍王府的追责,他便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不惜一切也要保主人平安。
铅云低垂,斜风细雨压抑着一片不复生机的暗绿,湖边的厢房看似寂静,却悄悄上演了一场并不高明的阴谋诡谲。
桌上的香炉吐着若有似无的轻烟,细如蛛丝,转瞬即散。
卧塌上,逢月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明明雨天阴冷,周身却仿佛被置于火上烤一样,燥热的难受,迷迷糊糊地掀去薄被,身上的热浪依旧一阵高过一阵,难受地翻来覆去睡不安宁。
逢月陡然惊醒,这种烈火焚身的感觉她太过熟悉,鼻子似乎已经麻木,闻不到妖冶魅惑的香味,转头望过去,睡前自己亲手灭掉的香炉果真重新燃了起来。
看来顺子已经不在门外了,有人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进来过。
被火炙烤般的心骤然一冷,她瘫软在榻上,空洞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是姐姐,她果然再次与姜姃联手了。
在林府,她曾经哭着说恨她,恨不能让她从她眼前消失,这种生死相搏的恨意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半点。
她不该对姐姐心存希冀的,不该对这段早已破碎不堪的姐妹之情再怀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她宁可姐姐还像衍王府那样,企图将她从楼上推下去,也不愿她用催情香这等龌龊的手段来折辱她。
逢月支撑着起身,颤抖着从衣袖里翻出解毒丸,连带着眼里的泪水一并咽下。
门窗紧闭,香炉还在源源不断地吐着轻烟,很快,全身的骨缝烫的像是燃着了一般。
解毒丸需要近半刻钟才能显效,逢月牙关紧咬,挣扎着下榻,双腿软的几乎站立不住,扶着墙壁艰难地蹭到桌边,灭了熏香。
身上仅存的力气几乎被耗尽,她手肘拄在桌沿上喘息了片刻,抬手去推窗,纹丝不动,尝试着用力拍打,动作却轻柔的像是缠绵缱倦的爱抚。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响动,一道暗影自窗纱上闪身而过,逢月疲累又无助地趴在桌上,浑身汗意涔涔。
申时一刻,最后一只在千秋苑上空冒雨盘旋的鸿雁也振翅远去。
下人们撑着大伞,姜老太太同焦侧妃与祁公公说笑着起身回了暖阁,雨棚下的宾客们也都跟着姜娴返回客房继续投壶、搓牌九,只剩下姜姃一人来回踱步,焦急地向北张望。
远远见到碧落撑着伞跑来,团扇横在头上挡雨,向前迎了几步急促问:“怎么样了?”
碧落将油纸伞向她那边偏了偏,捂着嘴窃笑:
“二小姐放心,先前苏世子身边的小厮还死守着厢房,说他主子叫他都不肯走,等奴婢再过去,他竟然不知去向!奴婢已经点了催情香,听里面的声音快要撑不住了,难受的厉害呢!”
姜姃兴奋地挑眉,“听声音?多刺激的场面,怎么不进去看看?”
团扇往嘴边一遮,讪笑着悄声道:“那丫头眼下需要男人,要不找个人去帮帮她?”
碧落大惊失色,她听从姜姃的吩咐,趁着逢月熟睡偷偷进厢房点燃了催情香,却不敢在她痛苦的醒来后进去看她的笑话。
眼见姜姃变本加厉,生怕她引火烧身牵连到自己,赶忙劝道:“二小姐,苏少夫人身份特殊,中了春毒做出些伤风败俗的丑事来便罢,若是在咱们府上让人给侮辱了,苏世子万一追究起来就不好收场了!”
姜姃白眼一翻,满脸鄙夷的神色。
她之前两次鼓动林玉瑶对逢月下手,苏景玉都将怒气撒在玉瑶身上。
衍王府阁楼下,苏景玉那句字字如刀的告诫,林玉瑶顾及到自己的颜面也从未对她提起过,让她误以为苏景玉不会也不敢替逢月出头,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奸污侯府少夫人的罪名实在没人有担得起,就算有林玉瑶挡在前面,姜府也脱不了干系,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雨水击打在伞面上噼啪声不断在耳边回**,如擂鼓般激起一股快要得逞的畅快感,姜姃扭头看向人影攒动,嬉闹不止的客房,扯唇道:
“你去叫亲友们出来,就说有好戏上演,人越多越热闹,祖母和焦侧妃她们我亲自去请。”
碧落点头应下,接着请示:“二小姐,林大小姐已经在北厢房了,苏世子那边……”
姜姃噗嗤一笑,“衣裳都脱好了?”
碧落顿了顿,尴尬道:“不知,要不要奴婢叫人找苏世子过去?”
姜姃怒其不争地睨她,团扇打在她执伞的手上,“做你该做的去,少管旁人闲事!”
浓郁的催情香积在厢房里散不出去,刚服下的解毒丸还未来得及起效,逢月身上的春毒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同上次一样,像是有无数只蝼蚁在燃着的骨缝里钻进钻出,痛苦的生不如死。
窗外的人无疑是跑去报信的,姐姐和姜姃很快就会带人过来看热闹。
她强撑着挪回卧榻上躺着,想尽量保持着得体的姿态却根本做不到,双手攥着软垫扭动娇躯,痛苦地发出了令人羞臊的□□。
死死咬住下唇,娇嫩的唇瓣被咬的血珠滚落,甜腥味在口里漫开,痛意勉强压制住那不堪入耳的声响。
她眼中泪意盈盈,心里不停地宽慰自己,苏景玉说过的,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鬓边的嵌玉金钗滑落在耳畔,她抓在手中,把心一横,用尽全力朝掌心戳去。
少顷,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逢月手中的金钗掉落,惊惧地转头望过去,含泪的眼中透着股不同往日的魅惑迷离,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腕流入衣袖,让人触目惊心。
祁沐恩三两步上前蹲在榻边,蹙眉道:“林逢月,你没事吧?”
混着水汽的清凉扑面而来,只会让饥渴难耐的身体本能地想要索取更多。
逢月没心思探究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更怕被林玉瑶和姜姃带来的人撞见,撇开脸,气喘微微道:“出去,你快出去……”
撕扯衣料的刺啦声在身后响起,滚烫的手臂上蓦然传来一阵凉意。
逢月有气无力地推拒,丝毫挣脱不开,手腕被祁沐恩冰冷的手掌隔着衣袖握住,又湿又凉的布条在掌心的伤处一圈圈缠绕。
寒意瞬间浸入了周身的毛孔,压抑下身上的燥热,让人欲罢不能。
逢月又羞又怕,抽回手,愕然回头,祁沐恩眉头拧的更紧,正低头看她,眼里仿佛透着股难以诉说的忧伤。
渐渐的,那份忧伤被纠结、不甘所取代,随之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透出灼灼□□来。
房里的催情香久积不散,吸的多了必然承受不住,逢月吓得身体向后缩了缩,怯怯声音梗在喉中,若有似无,“你要干什么?”
祁沐恩恍若未闻,挺身上榻,半个身子压了下来,湿冷的白袍贴覆着她滚烫的身体,微凉的气息吞吐在她绯红的脸颊上。
逢月胸脯起伏,心跳如鼓,被□□灼烧的身体迫切地想要与他亲近,心里却极度地排斥与抗拒。
无关场合,也并非顾虑到难以想象的后果,是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单纯的,发自内心的抗拒。
祁沐恩苍白的脸上血色渐浓,双肘撑在逢月肩侧,闭上眼睛遮挡了眸中汹涌澎湃的情绪,微凉的薄唇朝着少女染血的唇瓣吻了下去。
逢月瞳仁巨震,倏地偏头躲过,颤抖的双手挡在身前,慌乱间脱口而出:“祁沐恩你疯了!姜姃就快要来了!”
姜姃……
这两个字像是把钝刀在胸口来回拉扯,刺不进又拔不出。
祁沐恩痛的全身一顿,贴在逢月鬓边缓缓睁眼,空洞的眸子里泛着瘆人的冷笑,面色阴戾的仿佛已经压抑到极致,喉结耸了耸,不顾一切地追逐那两片躲闪的娇唇。
逢月被他失去理智的模样吓的魂飞魄散,瘫软无力的身子瞬间被激发出力量,顾不得手上的伤钻心的疼,拼了命地挣扎厮打,无意中摸到掉落在枕边的金钗,攥紧钗头用力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