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人当年就已经明白虞翁乃是真正仙人,或许他还想过虞翁仙道修行的不凡,但当真正见识到的这一天,早有准备的他也还是难以克制心中的平静。待到被虞翁扶起,看到薛道人眼神中的激动,便说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

“师父,究竟什么才是仙道?”

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在常人看来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对于如今的薛道人,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却又不一般起来。

“问得好!”

虞翁一拂袖,衣衫变化容颜改,在薛道人面前顷刻间化为了易书元,也让薛道人面露惊愕。

这是师父?

“什么是仙道呢,你几世的修行为仙道,所经历的一切为仙道,红尘之情为仙道,历事看破为仙道,这些都是别人难以直接告诉你的仙道,即便常人也知晓的大道理,却也未必会信,口中信了心中未必会尊,心中尊了,念头转瞬便化.”

“当然也有眼耳口鼻心神灵觉所能直观之道,岁月悠悠时光荏苒,见万物生机,看自然之变,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易书元也不避讳旁人,大袖一甩,周围恍若风起云涌,原本大邱京城外的官道仿佛刹那间远去。

荒野露天,茂密林木、高山之巅、大河涛涛、幽暗深谷、天宇狂风.这种变化其中有《山河社稷图》的因素,也有易书元此前在那梧桐残木旁所悟,也融入乾坤之妙。

这茶棚似在远离凡间流转于天地星河,期间又有万物竞发繁衍生息,好似经历一场时空的变幻,见证了沧海桑田“仙人悟道亦如君子之争,又似万物生息,万道和而不同,各有所执各有所争,纵是同门亦有差别!”

今日既是收徒,也是助薛道人入道,当然,对于颜守云这个徒孙同样也十分重要。

等到茶棚重新“回到”官道旁,薛道人看着外头却依然有些出神,他看到的不只是沧海桑田,也看到了自己的曾经,甚至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大晏可闻呼风唤雨的一朝国师。

将薛元收为第三個弟子,易书元亦如前两个徒弟一样,没有作任何要求,引领入道传其法门之后,于红尘中自证自修是最合适的。

薛道人没有急着想要跟着师父离去,因为他自这里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远的不说,一起对抗四龙王教的义士们还在等他消息。

茶棚只聊了一日,之后就此分别。

而易书元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临别前留给薛道人的除了《五行妙术》等书之外,也从袖中取出一枚看似并不起眼的珠子递给了薛道人。

“这便算是你的法宝了”

留下这句话,易书元便先一步御风升空而去,周围人也先后相随。

而下方的茶棚中,只剩下了薛道人和颜守云,是的,颜守云也留在这,和这位师叔一起修行一遭。

直到天上法光远去,地上的两人才带着各自的情绪收回视线,不过再看周围却发现茶棚也没了,两人就像是傻傻站在官道旁看着天。

“师叔,师祖赐的宝贝,一定很厉害吧?”

颜守云带着明显的羡慕这么问一句,薛道人则是先收起书,然后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中的珠子,在他一接触到这珠子的时刻就感觉与自己的气息相融合一,能与之心意相通。

“是很厉害,不过好像”

话音微微一顿,薛道人心神沉入宝珠之中,却见其中浮现种种玄奥文字“《丹典》?”

“《丹典》!”

颜守云惊呼出声,引得薛道人诧异回头。

“你知道,很了不得?”

颜守云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听师父说过,这段时间也听那些修行前辈提及过,《丹典》乃是师祖携四海四天之力编撰归纳,融汇古今丹鼎之道的宝典您这个,应该就是师祖手中那世间最玄妙的灵珠仙藏了,其余的都是拓本,但也是至宝了!”

薛道人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师父把这等宝物传给自己。

也是这时候,颜守云耳边忽然响起自己师父齐仲斌的话。

“徒儿,你的《伏魔神道图》虽妙,但必定也还想要一件趁手的法宝,嘿嘿,可得记得趁现在多拍拍你这位师叔的马屁啊.”

师父!

颜守云下意识抬头看看天空,却见不到任何师父的踪影,但心中已经反应了过来。

传说师祖不但能用斗转乾坤炉炼丹,还能借之炼宝,天下间著名的几件仙道法宝中,包括师父师伯的,也是从斗转乾坤炉中炼出来的,那师叔将来“呃呵呵呵,师叔,师父师祖把我们撇这边了,接下来我就听您的,您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了,您别看我辈分小,我的本事也不小的,至少在这人间还过得去”

薛道人还沉浸在对于《丹典》的好奇和震撼中,听到身旁人的话可不敢怠慢,虽然明面上对方辈分比他小,但对方可是比自己早入仙道的仙修。

“道友言重,贫道岂敢”

“哎哎,师叔,您怎么能称呼我为道友的,师侄就是师侄,您严厉点就行,不然就折煞了,我是打心底里敬重您,而且若是师父师祖知道了,还以为我不敬重长辈呢”

颜守云再三坚持,薛道人也是无奈笑了。

“好吧,颜师侄!”颜守云这才松了口气,这位师叔现在是谦虚带着敬畏,但是只要一想想师祖在三界中的地位,将来这位师叔还得了?师父有一点说对了,趁现在拍马屁套近乎,不过将来可就不只是法宝了!在这傍晚时分,官道上有行人来往,也有官府车马经过,两人站在路边状若发呆,薛道人不起眼,但颜守云一身法袍可是太扎眼了。

“唉,那边那位法师会不会就是宇清上真人?”

“薛真人——”

有人喊了一声,颜守云和薛道人都是一愣,前者赶紧道。

“师叔,你被发现了,咱们赶紧走吧,省得惹一身骚!”

“嗯,如此便走吧”

两人话音落下,一阵清风吹过,路边停下的官府车马再看去,哪里还有刚刚那两人的身形。

“哎呀,真的是薛真人!”“错过了啊,哎呀!”

叹息懊恼伴随着一阵捶胸顿足.——天界和龙族的人早在离开西海的时候就已经各自离去,包括天斗山的妖众也早已回去,只是不过以他们的性子,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节外生枝。

而等易书元一众回到东方界域的时刻,身边众人也该各自归去了。

东海龙宫中,江郎回到这里汇报最终的情况。

因为他本就是要回大邱看看那洪氏在人间的手段,视情况判断是否出手,如今有薛道人和人间朝廷出手,江郎自然也无需动手。

同时江郎也将易书元第三个弟子的身份汇报给龙君,也等于很快四海龙族都会知晓,也免去以后可能的一些误会和麻烦。

太阴山地界上空,石生和杜小琳驾驭的法云在此处消散,一股天风带着他们飞过月牙坞,飞向太阴山深处,到了山中风渐缓人渐止。

“石生,伱记得当年和王捕头分别的时候,你怎么和先生说的么?”

石生回忆了一下却没说话。

“你要是想不起来,咱们可以去天上伏魔宫找王捕头嘛,他一定记得!”

石生露出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不过此刻看起来最多十六七的他纵然是尴尬之笑也十分灿烂。

“这就不用麻烦了,那会我还小嘛!”

当年和王云春分别的时候,石生是嚷嚷着求师父收杜小琳为徒,甚至说师父也可以变为女仙带小琳,这样就方便了。

“唉,乾坤变化真就是莫测神奇,有时候我会想,当年若跟着先生走会怎样唉,不需告诉师父他们啊,不然她们说不定伤心呢!”

石生乐了,那你还说?不过口中回答却非心中所想。

“不会怎么样,师前辈乃至整个太阴宫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因为你是太阴仙子,不可能另投他门,否则当年师父肯定收下你了,我们也就是同门师兄妹了!”

杜小琳咧开了嘴,露出皓月一般的牙齿。

“那倒是,不过乾坤一脉倒是没那么多忌讳,除了秘密比较多,嘿,等你修成女变,要不要入我太阴宫学太阴秘术,我亲自教你!”

“啊?”

石生愣了一下,不由就联想了一下。

这,不合适吧“乾坤一脉设缘法而变,或者你接触一下太阴秘术,说不定变化自成呢!”

杜小琳的话很有**力,脸上则带着明显的坏笑。

渔桑村中,卓晴已经独自回到了这里,她没有赖在易书元身边不走,即便后者根本没有说过什么。

到家中的时候,这里还是这么宁静,那些桑林中的灵蚕也都飞快回来迎接卓晴。

坐回到纺车边,卓晴拔下头顶金梭化成的簪子,长发如瀑下泻。

人则坐在那看着簪子发呆,心中想着的则是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其实最让她动容的反倒不是什么山魈寻仇邪龙作乱,而是墨老爷临终那一刻。

良久卓晴才笑了笑,金簪变大化为金梭,几只灵蚕则早已在纺车边就位,她口中吐出一股如雾流光,几只灵蚕便纷纷活跃地在纺车边扭动,吞吐着这一股气息,而今天似乎格外久。

又过去一会,纺车声再度响起.——大庸北部的一处山野中,易书元和齐仲斌就在此处,卓晴也是在此告别离去的。

这里的特殊就在于有一棵底部盘根错节上部十分粗壮的古树。

当年有一只金蝉就是从古树身上汲取养分后脱壳离去,不过比起当年的凄惨模样,如今的古树则茁壮非常,更是成了山中灵气的中心,给周围带来一种清幽宁静的感觉。

易书元就在树下提笔书写,这些年的故事有很多,他也已经许久没有记录下来了。

落笔的时候,灰勉时不时就指手画脚几句。

齐仲斌就盘坐在一侧,偶尔抬头看看身后古树,心道,也不知道几百年后,那金蝉过不过得去这一劫,嘿!——PS:今天就这一章,精力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