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金融之劫

自天津开埠以来,港口贸易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19世纪80年代中期,天津港进出船只数量增至4倍,海关进出口总值增至5倍,在此期间还发生了天津教案、中法战争等重大事件,天津又是洋务运动的北方中心。在这种背景下,天津租界逐渐发展起来,途经天津的中外客流数量激增,对饭店的需求也骤然增加。随后,天津英租界又出现了环球饭店,形成竞争,因此利顺德饭店的改造重建势在必行。

当时,西方大城市中已经出现了大量的豪华饭店,豪华饭店就是复制贵族生活的奢侈气氛,是身份、权力的象征,投资者几乎都是上层贵族。豪华饭店规模宏大气派,内部装饰高雅,设备十分奢华,服务对象主要是王公贵族、社会名流。天津当时是中外名流聚集的城市,也需要有一个豪华气派的饭店作为接待场所。

1886年,当时英租界的权贵富豪,包括英租界工部局董事长、津海关税务司英籍德国人德璀琳,怡和洋行、高林洋行的洋老板和华人买办等人集资将“泥屋”改建为三层带转角塔楼的英国古典风格的建筑,成为豪华饭店。后来利顺德饭店不断扩建,一直是天津顶级的豪华饭店。同时饭店也有了新的英文名字:AstorHouseHotel,与上海礼查饭店的英文名称一样,中文名称仍叫利顺德。

新改建的利顺德饭店有70间客房和能容纳300人的餐厅,有接待室、化妆间、阅览室、球房和酒吧间,有自备的发电设备驱动电扇和暖气,有自己的冷库和奶牛场,储存了各种名酒,具备了当时最舒适豪华的设备。

利顺德,这座天津最为豪华的酒店,自然成为了各国政要来津都下榻之处,也正因如此。饭店经常举办各种舞会,如圣?乔治日、圣?安德罗日、圣?帕特里克日舞会等,从此利顺德成了英租界的社交中心。而相应的国内的王公大臣经常出现在这里。进入20世纪,特别是民国以后随着天津城市的迅速发展。利顺德饭店更成了中外名流出没的地方。

甚至于,可以说在中国还能找出像利顺德一样的豪华饭店,但是与中国政治和文化生活联系如此密切的饭店,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尽管在过去的一年中。随着大港工业实业开发区的迅速建设,天津正隐隐成为北中国的工业重地,而天津的城市建设同样日新月益,虽说在天津依然没有一座豪华饭店能与相比的豪华酒店,可是利顺德的风采却正在被另一座远谈不上豪华的酒店所夺去。

天津荣军饭店,这座用了7个月建成的十二层的饭店是天津最高的建筑,虽是最高建筑,但是他远没有那些人们见惯了的、习以为常的欧洲古典风格的外形。而是一座略带东方建筑色彩的建筑,而且内部装修亦不见得豪华,正像这座饭店的名称一样。这是一座为军人准备的偏重实用的饭店。

在其建成后的几个月间,除去往来于此的远征军军官之外,这里同样也是中国高官的下榻之地,而这个风潮则是那位国务总理带来的,众所周知,或许那位国务总理因其曾接受西方教育的缘故,所以极为西化,但欧洲的民族主义观却严重影响了他,他是一个骨子里的民族主义者,这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正如他以“身无二土”去要求中国官员应该使用国货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进入,原本就引其反感的租界内入住外资饭店。

所以,自然的在荣军饭店建成之后,每一次来天津。这里都是他的首选,不过让外界称道的是,每一次他来荣军饭店,都没有任何特权,而是和普通的军官一样预约房间,因此,往往他的行程会受限于的饭店。

不过,这一次却和往常不同,因为前来天津参加京津公路完工典礼的缘故,所以,他享有了原本应该一些特权——院方直接要求饭店提供房间,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那些原本于此居住的第三期远征军军官们一听说是总理下榻这里需要房间,立即主动让出了房间,甚至于一些军官在听到“袭击传言”后,还自发在饭店内外,协助警察对饭店加以保护,有时候,人们总会因为一些事情对某一个人产生信服之感。

一下汽车,周作民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只见荣军饭店附近,这会似乎真成了“荣军之地”,随处可以看到军人,而且几乎都是一色的校级军官,仅在大门附近便多达数十人之多,当他正欲走进饭店大堂时,却被门旁的一位远征军中校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请出示你的证件!”

似乎就像是在军营中一般,军官反倒问他周作民索要起证件来,却全然不顾在这个时代的中国,此时的老百姓手中压跟就没有什么证件可谈。

证件!

听着这两字,周作民先是一愣,证件,有什么证件呢?

思索了好一会,周作民才像想什么一样,他的确有两个证件,一个是淮海商业储蓄银行证件,一个是国社党党证,从提包中取出两个证件,递给那位军官。

“淮海银行华北区总经理!”

看一眼手中的证件,军官反倒是一愣,再一看那份国社党党证,只看编号便知道这位在国社党中的地位不低——第00132号。比对着两份证件上的照片和眼前的这人时,军官的心里不禁嘀咕起来,眼前这位应该算是大人物吧!

淮海银行是总理的资产,而国社党也是,显然,这位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好意思,打扰了,希望您能谅解!”

将证件递回去,中校略带歉意的说道。

“没事,没事,……”

心知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老板”。周作民急忙说道,随后便进了大厅,在大厅中和一位特勤局的特工联络之后,便径直去了电梯。

“维新。你来了,请坐!”

对于周作民拜访,李子诚的心中倒是觉得有些诧异,过去两人并不认识,还是他到了京中任职之后,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和周作民这位“华北财神”有了一番接触。

“总理,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心下嘀咕着,周作民坐了下来,而李子诚看了他一眼,不待他说完就主动说道。

“我没事,连皮都没擦着!”

说着,他又是一笑。

“那些人,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怎么。有什么事吗?”

打开桌上的雪茄烟盒中,示意周作民自己取一支,自己也取了一支点燃后。认真的看着周作民,这位淮海商业储蓄银行的二号人物,也是自己在京城中的财力后盾,政治从来都离不开金钱,而在京城国务院所依靠的绝不是武力,而是财政,说白了,就是金钱。

正是在大量金钱的帮助下,才使得国务院可以干涉府方的一些事物,可以说。财政为本,这句话着实不假,而在结交朋友、巩固关系上,却需要淮海银行的支持。

“总理,幕后……”

“不是咱们的大总统!”

笑着,李子诚倒是猜出了他的来意。在过去的几年间,淮海商业储蓄银行在华北、东北、西北地区的放贷、投资多达两万万元之多,其中70%都是自己出任总理后的进行的“政策性支持”,发生这种事情,他自然要过来打探一下消息。

“完工典礼之后,我就会回京!”

又是一个定心石被李子诚丢了出去,听着总理这么一说,周作民倒是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可以放心了,那么……

“总理,今天作民来拜访总理,还有另外一件事!”

说话之余,周作民便从公文包中取出厚厚的一叠文件,那些文件无不是金融机密情报,接过文件,随后翻开几页,李子诚先是一笑,相比于过去的乏味的文字,这里多出了很多曲线图之类的新鲜事物,可仔细翻看着文件,李子诚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看完文件之后,李子诚抬头看着周作民问道。

“似乎,财政部,还没有就此事加以报告。”

“总理,因为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动向,而且,单就表面上看来,现在的公债、证券、股票大涨,是因战时效应带来的,所以,应该是合理的,但……”

抬头望着总理,周作民极为肯定的说道。

“但,这却偏离了我们最初的预期,而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从去年3月,至今,仅哈同洋行就先后抽调了超过千万元投入到公债以及证券股票市场,而且,而作为洋行巨头的沙逊洋行更是调动数千万元……”

接连道出上海的数家大型洋行之后,周作民又解释起了缘由。

“这些洋行,大都是以鸦片贸易起步,随后从事房地产投机,鸦片为其完成原始积蓄,而租界房地产投机,则使其资产迅速膨胀,但是自去年七月,国务院通过商业渠道华资撤出租界开始,租界房产价格就开始呈下降趋势,同时,又因开征所得税,上海等地企业出于避税考虑,纷纷将利润用于扩大经营,而非用于租界购宅,这更进一步重创各洋行所依赖的房地产市场,而政府鼓励企业通过股票交易所上市的方式获得发展资金,在过去的一年间,公债、股市更是接连腾涨,这些在中国经营数十年的洋行,在面对房地产困难和失去进口货源的双重压力下,同样将视线对准的公债、股票市场,不过,他们却是以投机为目的……”

在周作民解释时,李子诚的脑海中倒是浮现出,他曾经经历过的21世纪那次中国股市大涨,,那时国际热钱通过各种渠道暗中潜入中国股市、楼市的热钱,其规模多达数千亿之多,可以说这些热钱在是那一年是大热大牛的中国股票的根本,但随后其却又套现沽压,这又成了就是沪深股市第二年初以来的暴跌动力,起码也是最大的杀手之一。

其实。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投机方式,西方金融界不知使用了多少次,热钱通过各种渠道“偷渡”到中国之后,就开始了其惯用而且屡试不爽的手段。首先。它用巨额资金把股市迅速炒高;然后,在股市狂涨之后,热钱股东们便在一个高度迅速抛出股票,这有造成了股市的大跌,在这种大起大落之间,热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原来的资本已经翻涨了几倍。钱是谁的?是国内的小股东们的。跟着大盘的走势,却永远不能把握住行情,刚抛了股票就涨了,该买进来就跌了,还以为是上天和自己过不去。其实因为那根本不是自由的市场,而是人为操纵的棋局。

最后,反反复复赚了几回后,热钱投机者还没赚够。它们还会借贷给中小企业,不过千万不要以为他的借贷是想等着收企业的本金和利润。通常热钱机构会提出一个银行高一些的利率,而且要以企业的股份作为抵押。也许会认为自己会在贷款到期时还清,但是大部分企业都不能做到,这也正是热钱所期望的。等到续约几次以后,借贷方就会发现自己的公司已经是别人的了,而自己辛苦创造的企业已归属了他人。

后世的现实遭遇,现在,正在此时的中国上演着,只不过与那时不同的是,现在于中国兴风作浪的不是外国热钱,而是因为战争以及政府管制等诸多因素。导致无法进行进出口贸易和房地产投资的“国内热钱”,这些热钱每一分每一毫都浸泡着中国人的血汗。

“……而现在,国内的外资银行、洋行之所以进行这场豪赌,其目的,正是为了在战后掠夺我国实业界历时数年辛苦所得,如果其一但阴谋得逞的话。那么,……”

沉吟着,周作民再一次将视线投向总理,语气随之变得的严肃起来。

“大战天佑,就会变成一个笑话,最终,我国上下齐心辛劳数年所得,都将为外资银行、洋行所掠……”

或许是因为周作民的话有些过于危言耸听的缘故,以至于虽说深知热钱之害,但李子诚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在稍做沉默后,便反问道。

“那么,维新,日本方面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出于对历史的了解,李子诚知道,大战天佑所保佑的并非只有中国,同样还有日本,在中国出现“丝成金”、“纱成金”、“铁成金”、“船成金”、“券成金”的同时,日本亦出现同样的“成金潮”,尽管中国实业界与日本实业界在各行各业上竞争不断,但是总得来说,双方内心深处却是深知,谁也无法阻止对方的“成金潮”,而对于两个国家而言,这场“成金潮”固然是场竞争,固然关系到战后两国地位高低,但总得来说,相比于两国当前的工业产能,市场之大远超过彼此的想象,所以,两国并没有发生贸易冲突,只是在世界各地竞争着市场份额,以便为将来打下基础。

当中国出现“成金潮”引起投机热的时候,日本有没有发生同样的投机热呢?这同样也是李子诚所关心的,毕竟,“金潮”并不是一个国家的孤立现象,而且两国的共存现象。

“总理,外国资本在日本,大都为实际工业投资或者金融信贷,而此时,各国金融业界纷纷收缩海外市场,根本不可能有多余资产涌入日本,无限制的推高日本公债及股票证券,但是中国却不同,自上海开埠至今70余年,以汇丰为首的列强在华银行,通过各种手段,早已和聚着巨额资本,目前仅汇丰一行,在华存银就多达一万万五千万两以上,而各洋行资本亦高达三万万两以上,当这些外国人掌握了巨额现银资本之后,面临贸易中断的境地……”

在提到贸易中断时,周作民甚至特意看了一眼总理,这种贸易中断根本就是总理有意而为之,早在总理主持六合公司时,就开始在国外成立商会、贸易进出口公司,以绕开数十年来垄断中国进出口贸易的外国洋行,从获得利益的最大化,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提升中国商品的国际竞争力,阻断外国洋行对华定价权,而在其入主国务院后,更是由工商部的名义先后颁布贸易法令,最终,在欧战的影响下外国洋行陷入了前所未来的贸易断绝的境地,也正因如此,那些洋行才会纷纷将视线转身金融投资市场。

“……最终,外国洋行发现,金融投机带来的利润远高于贸易利润,而且如果操之得当的话,则有可能获得空前的利润,因此,在过去的一年间,各洋行从最初的散户投资,发展到目前的集合投机,充足的现钱资源加之宽松的金融环境,这恰是日本所不具备的,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得已在中国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金融洗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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