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娘。”白砚手掌推着身子后退,他的眼睫微垂,并不直接看向绮兰,长长的睫羽挡住了他眼底的浅薄的怒气。
“请自重。”
连语气也比平日重了三分,看得出来是真生气了。
见目的达成,绮兰顿觉神清气爽,让他天天装的跟个冷面菩萨似的,整日高高在上,她就是要逗弄他,气死他!
她勉强压抑住内心的得意,她就是要撕破他平静淡然的样子,看到他展现各式各样的情绪,哪怕是不好的,是恼怒的,那也比平静如水要强。
毕竟有了其他的情绪,才会慢慢发酵成感情。
心中得意无比,但面上不露分毫,她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说话磕磕巴巴,“对....对不起,我见你晕倒,我只是想....只是想救你....“
他脸上的讽刺意味更甚。
绮兰一张白皙的脸慢慢变得绯红,尴尬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的头慢慢低下去,声音也低不可闻,“我.....我只是想救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到那时眼前之人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他一双冷清无比的眼打量着她,打量着她的表演。
眼神里的若有若无的讽刺,像是在看一出笑话一般。
若是一般女子在他这种眼光下,早就撑不住崩溃了。
绮兰也拿不住他的想法,他一点不为自己的表演动容,也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那双浅灰色的眸子这样看着她,像是对一切都知悉在心一样,清醒地可怕。
这平和的眼神却锋利的堪比利刃,若是她但凡有些羞耻之心,可能就被这眼神钉在原地,鲜血淋漓。
但是好在她没有这玩意,所以她也还算冷静,只不过,原本胜券在握的心突然变得不那么有把握了。
戏演到一半也不可能停下,绮兰从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她能够有今天,靠的从来不是运气,靠的是一颗不知寡廉鲜耻的心,以及不论身处何种逆境,仍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且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努力。
绮兰的手伸进裙底,对着发辣发热的地方狠狠一抓。
钻心的疼痛传来,绮兰仍旧面不改色,直到鼻尖萦绕着一股浅浅的血腥味。
绮兰这才勉强起身,衣服湿答答的贴在身上,惊人的曲线显露无遗。起身的时候碰到脚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白砚却只是漠然的转开眼。
比起以往的精致体面,此刻的她反而狼狈不少,她头上的钗环应当是在救他的时候掉落了,湿漉漉的黑发凌乱的贴在鬓角,加重了她的倔强清冷之感。
绮兰站在他跟前,抓紧身上的衣服,咬着唇,“是我自作主张了,对不起...不管你信不信....”说到这里绮兰顿了顿,似乎是难以启齿,“我不是故意的。”
说这便转头朝藏书阁外走去,戏要做全套,绮兰并未故意走的一瘸一拐,反而尽力走的平稳,尽管脚尖传来的疼痛让她整张脸都痛道变形。
这些细节如何能瞒得住白砚,他转过头,看向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孤单瘦弱的背影明明痛的都在颤抖,但是却仍旧倔强的往前。
每走一步,地上就印出一个浅浅的痕迹,颜色鲜红,如同一朵红莲,白皙晶莹的足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脚下步步生莲,美的惊人。
绮兰一直走到门口,也没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她都牺牲到这地步了,这男人竟然依旧无动于衷!
她就不信他没看见地上那些她留下的痕迹,好歹也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他再怎么怀疑自己的用心,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凉薄无情吧。
身后迟迟未来声音。
绮兰发誓,若是她走出了这道门,他要是仍旧不为所动,等她回去就撤了书院的投资,这等凉薄狠心的男人,不要也罢!到时候她定要他好看!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她已经没有力气走出去了,刚刚从冷水里出来,浑身衣裳还在往下滴水,此时已经是深秋,冷的她忍不住哆嗦。
脚下的小伤口被她硬生生扣成大伤口,每一步都路都像是在刀尖舞蹈,她疼的整个人都站立不住了,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也变得煞白。
身形一阵晃动,她支撑不住攀附在门槛上,这才没倒在地上。
就这样子,她回去都困难。
她心中开始后悔起来,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地步实在是不值当,可此时后悔也没有用。
她必须要先处理伤口,再找人送她回去,若是伤口恶化感染,那可就危险了。
心中升起无限的怨气,若不是身后那个男人,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此时的绮兰也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任是心中再怎么不愿,也只能回头,朝那人可怜巴巴道,“我疼.....“
楚楚可怜的如同一朵风中飘零的白茉莉。
希望能唤起他稍微的怜惜之情。
若是他仍旧不搭理她,她绝对能扑上去咬死他!绮兰心里扭曲的想
。
他坐在原地沉默不语,绮兰心中的怒火高升,每过一刻,心中的怒火就往上蒸腾三分。
在怒火爆顶的那一刻,对面的人缓慢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
虽然他也形容狼狈,但是却依旧无法掩饰掉他身上发出的光彩,举手投足之间,闲逸优美。
他扫了一眼绮兰的脚,而后蹲在她的面前。
清新冷冽的薄荷香瞬间就笼罩了她。
他神色冷淡的撕开身上的布条,拧干,而后一手抓住她的脚踝。
掌中的脚小巧而又晶莹,白里透红,但是脚旁却明显被划伤,不深不浅的伤口,往外淌着斑斑血迹,在白皙的透明的肌肤的印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脚仍旧被冰凉的手掌拿捏着,有一种冰凉与棍滚烫相互交织的错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绮兰稍稍有些不适。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绮兰也捏不准他心里所想。
但是他撕布条应该是要帮自己包扎的意思,绮兰想。
“我....我可以自己来。”绮兰咬着唇,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
只是这力气对于白砚来说不过蚁虫噬咬,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而且绮兰面色苍白,原本饱满的唇此时血色全无,像是已经到了极限,随时晕厥过去的样子。
白砚顿了一下,没有说话,抓起她的脚踝开始包扎起来。
漆黑的发垂落,绮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有一头及其黑亮顺滑的头发,乌黑发亮,如同锻子一般。
跟他的人不一样,他的动作是难以想象的细致与轻柔,她完全没感受到一丝疼痛,有些出乎绮兰的预料。
不一会儿,便包的严严实实。
她算是发现了,他确实是个没什么良心的人,不在乎学堂是否要倒闭,也不在乎她为救他受伤。
只是他也不算完全的良心泯灭,可能,他还是有那么一丝良知在,只是少的可怜罢了。
如果不是她以性命相逼,他根本不会帮她系小衣。若不是她受伤回不了家,可能死在这,他今天绝对能袖手旁观,根本不会理会她。
绮兰心里恨的牙痒痒,但是却把他无可奈何。
她暗暗给他记上一笔,等待着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回去记得上药,另外不要碰水。”他嘱咐道,清清凉凉的的声音跟六月里的薄荷茶一样。
“谢谢。”绮兰小声的说道,眼神往旁边游移,脸颊到脖颈都泛着浅淡的粉,像一只受伤了的小白兔一样。
现在她的脚腕仿佛都停留着灼热滚烫却又冰凉,奇异的触感,让人难以忽视,她缩回受伤的脚,藏在裙底。
白砚没有说话,反而从怀里掏出帕子,开始慢条斯理的仔细擦拭了起来,仿佛刚刚碰过什么脏东西一样,他擦的十分的认真。
绮兰:.....
但是念在他刚刚帮自己包扎伤口,绮兰忍住了心中的气。
他擦的时候眼神是看着手指的,神情格外的专注,像是在做一间非常神圣的事情一样。
手帕有时候在手指上停留的久了,有种莫名缱绻的感觉。
配合着他冷清禁欲的脸,不知为何,绮兰的脸就开始红了起来。
脚腕上延绵不绝的触感,也她联想起了一些此时不该有的画面。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适合.....
绮兰的思绪不合时宜的飘远,越想越多,脸上的淡粉逐渐变成酡红,像是醉酒了一般,好看的发光。
门口吹进一阵冷风,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而后后知后觉的抓紧了衣衫,她这才觉得一身冰冰凉的衣服,凉的她有些打颤。
白砚不急不缓的将帕子叠好放进怀里,“你受凉了。”
“我...我没事。”绮兰又咳了咳。
“要不你把帕子给我吧,我拿回去洗了再还给你。”绮兰紧了紧衣衫,小声说道。
“不必。”他淡声拒绝。
绮兰身上仍在往下淌水的衣衫,此时又是深秋,一时半会肯定干不了,这样下去迟早得着凉冻坏。
他默不作声转过身,像是要起身离开。
他离开了自己怎么办?
绮兰慌乱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他蹙眉回头看她。
绮兰又怯生生将手收回,语气软的跟猫一样,“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
刚刚的倔强仿佛全部是在假装,到这时才勉强泄露出心中的一丝不安,说完又愧疚的将头低下。
她都卖惨到这地步了,他不会真的丢下她一个人走吧?
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让绮兰再次扭曲。
若以后她不让他哭着跪地求饶,她名字就倒着写!
在绮兰在心内诅咒他七十八次的时候,又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绮兰抬头,便看见那人端着炭火盆从不远处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火折子。
他没走,竟是去找炭火盆去了。
他点燃炭火盆,干燥的暖意瞬间包裹了绮兰,将她从冷死痛死的边缘稍微拉回来了一些。
难不成他是良心发现?还是怕自己回去一怒之下取消对学堂的捐缮?所以不仅没走,反而带来了炭火盆给她取暖。
绮兰不得而知。
“烘干再走吧。”他说,“况且,你这样出去....”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却意有所指。
贴身的衣物将绮兰妖娆有致的身材勾勒的十分淋漓尽致,浅色的衣衫被打湿,里面贴身衣物的图案也若隐若现。
绮兰还在怔忡中,听到他这话,立刻反应过来,本能的又开始表演。
她羞耻的扭过头,而后抓紧了前襟。
“我....我....”欲言又止,话语里都透露着羞耻。
但实际她一点也不羞耻,可她知道,她必须要装的矜持羞耻,这才是好人家的姑娘会有的反应。
“你不必这样,我不会说出去的。”
绮兰轻轻点头。
两个人烘着衣物,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藏书阁里只有火盆里炭火爆裂的声音。